“朵朵,你也知道我心里一直都有很深的执念。”
苏江北抬手在麦朵的鼻梁上轻刮了一下,抹去她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苦笑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也懂你。”
“这个执念,让我只想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人进行复仇,我抗拒过,也想努力地摆脱,但还是伤害到了你们。”
苏江北想烟,但身上并没有烟,于是伸手抓了一把炒瓜子,剥一个,递给麦朵一个瓜子仁,继续说着。
“刚才,你提到李忆平和萧楠,在别人看来,与我无关,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如果不是为了利用李忆平,他的生活轨迹不会是那条线,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惨剧发生。”
没有了心魔,内疚也终于压过了复仇之念。
然而,这种释放让苏江北更加难过,声音愈发颤抖起来,不得不深呼吸,以求压制翻涌的情绪,可双眼还是无法控制地湿红起来。
“李忆平是这样,其他人是这样,你也是如此,都是因为我的执念,毁掉了你们原有的人生。”
无论是虚伪还是利用,人与人的交往终究会有感情。
多年的好兄弟死了,萧楠也死了,最爱的沈渝不知所踪,夏澜也即将离去,麦朵更是如此,甚至就连欧雪也和马逸去了映秀镇。
曾经的欢声笑语犹在耳边,却已经又或是即将离他而去,这让苏江北觉得,自己不仅是毁了别人的人生,也毁了自己。
或许,这就是命运,他的归宿也终将是孤独。
“乖乖,不去想了。”
麦朵反搂过苏江北,一下又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心疼地劝说:“不管与你有没有关系,都不要去想,我也不怪你,他们也不应该怪你,伤害了,可以弥补,如果弥补不了,那就当做往事,只要你能从执念里走出来就好。”
苏江北用力地长吁一口气,吐出压抑在心口的难过,冲着麦朵努力地笑了笑:“好,我听你的,不去想了,但你要向我保证,出国后,一定要多跟我联系,千万别忘了苏阳哥哥。”
这一下,换成麦朵哭了起来,不停地点着头:“朵朵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苏阳哥哥,但苏阳哥哥也要答应朵朵,如果真的只剩下你一个人,一定要告诉我,我会立刻飞回来找你,绝不让你孤独。”
苏江北爱沈渝,麦朵非常清楚,这也是她的无奈之处。
但她也知道沈渝走了,因为失望与悲愤而离开了苏江北。
以后会不会原谅苏江北,麦朵不确定。
如果沈渝真的放弃了苏江北,麦朵决心这次一定要补上,再也不会让本应的相爱交错而过。
月底,麦朵去了加拿大。
她没有从成都走,而是先去了上海,从浦东机场坐的飞机。
如此做,麦朵就是不想让苏江北送她。
她怕自己会哭得稀里哗啦,走不了。
怕苏江北难过,怕他流眼泪,麦朵最看不了苏江北的眼泪。
苏江北得到消息时,麦朵已经走了。
他在办公室里呆坐了好长时间。
之后,他又溜达到沈渝的办公室,坐在沈渝所坐的那张皮椅上,叠了一个纸飞机,不停地抛出去,再捡回来,再飞出去,重复了无数次,看起来无聊至极。
最后,他捡起纸飞机,重新摊平,拿起笔在白纸上写满了字,又重新叠成纸飞机,夹到抽屉里的一份文件里,拿起桌上的电话拨打沈渝的电话,依旧处于关机状态。
失去最重要的人,心会痛吗?
会的,会非常痛,会痛到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此刻,苏江北就有这种感觉。
所以他一直在忙碌,怕去想,虽然早就想过,但此刻愈发真实起来,这也让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伪装,其实还是害怕离开,害怕孤独,从未走出童年时那种恐惧。
有时候他会想,自己的执念真的是复仇吗?还是为了想要摆脱这份恐惧所做的挣扎?复仇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沈渝骑着摩托车到底去了哪里,还是没有人知晓。
苏江北只能等。
无论沈渝原谅与否,他都要等她回来。
给她一个交代,也给自己重新走进孤独的大门,挂上一把锁。
对于苏江北送来股权转让书。夏澜依旧没有签字。
但她这次没有撕掉转让协议书,而是收进客厅的书柜里,转头问苏江北:“喂,苏江北,你的这份转让书有时效吗?”
苏江北笑着摇头:“没有,只要你签字,即刻生效。”
夏澜苦涩一笑,走进餐厅煮了两杯咖啡。
随后,她紧了紧围着的羊毛披肩,盘腿侧坐在沙发,捧着发烫的咖啡杯望着苏江北:“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夏澜离开恒城基金后,一直闲着,也可以说一直在等苏江北。
虽然不再抱有幻想,但她还是想听苏江北的说法,同时也想向苏江北倒出憋在心里的苦楚。
苏江北端起咖啡杯,点了点头:“问吧,什么都可以问,我也如实回答,绝不隐瞒。”
此刻,两人的谈话很正常,苏江北的笑容也正常,但两人都同时感觉到彼此间第一次有了真正的距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