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
“安董事长?”
相请不如偶遇,这话通常用于形容美好的事情。
前往无锡的飞机上,苏江北偶遇安玉舒,竟然座位还相邻,但他并不觉得这个偶遇有多美好,反倒很厌恶。
不过,脸上露出的惊讶与笑容掩盖了内心的真实表现,也将无法化解的恨意包裹得严严实实。
抛夫弃子,这是安慧当年做的事。
如今,即便安慧改名为安玉舒,但做过事并不会因为名字的改变而抹去,更何况苏江北就是被她抛弃的亲生儿子,这样的恨要如何化解呢?
“要是知道您也去苏州,我就提前跟您约一下了。”
看到安玉舒眯眼,苏江北赶忙落下机窗挡板,阻断了照在安玉舒脸上的日光,笑着继续说道:“不过也是巧了,我们不仅订了同一班飞机,座位都相邻呢!”
安玉舒拢了一下头发,笑道:“是呀,可我认为这不是巧合,应该是缘分,你跟我有缘,第一次见面我就有这种感觉。”
说话间,安玉舒从随身携带的小背包里取出两块大白兔奶糖,递给苏江北一块:“吃糖吗?”
若在别人看来,这一举动有些怪异。
就算是为了舒缓飞机起飞时的不适感,多数也是嚼一块口香糖,极少会有人嚼大白兔奶糖,况且这种糖在当下已经算是老国货了,以安玉舒的身份,不应该随身携带这样的糖果,也不应该有这种怪异的习惯。
苏江北望着安玉舒递来的奶糖,不禁怔然,伸进裤兜里的右手紧了又紧,很快又抽了出来,笑着接过奶糖,而他裤兜里的那块大白兔奶糖已然被握破了糖纸。
“我有个习惯,每次坐飞机,临起飞前都要嚼一块大白兔奶糖,不然会感觉很不舒服。”
安玉舒拨开糖纸,盯着里面的糖块,笑了笑,含在嘴里继续说道:“其实也不是我的习惯,是我儿子习惯这样,他呀,那时候还小,每次坐飞机都不安生,总嚷着要吃糖,他爱吃巧克力,更爱吃大白兔奶糖。”
说话间,一张不大的糖纸被叠成了圆鼓鼓的小星星。
安玉舒将许愿星托在掌心,笑着递到苏江北的面前,似乎在炫耀,随后又将许愿星装进小背包的口袋里。
苏江北也会叠许愿星,就是身边这个女人手把手所教。
那时候,每叠一个许愿星,这个女人都会抱着小小的他,用力地亲一口,还会说上一句“妈妈的宝贝真聪明!”
如今,妈妈这个词对苏江北来说过于陌生,甚至还对这两个字带着厌恶与憎恨,可看着已经老去的安玉舒以及她叠许愿星的动作,苏江北的内心还是颤动了一下。
毕竟这个女人是他爱过的妈妈,也曾被她爱过。
“安董,冒昧地问一句,您儿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一瞬,苏江北想听母亲会对过往给出一个怎样的说法,又或者说,想听一个能让他打算原谅的解释,说清楚那一切都是情有可原,是被逼无奈,如此也就能抵消他心里的恨。
苏江北的问话让安玉舒一愣,很快也就明白苏江北为什么会这样问,那几次失态过于明显,任谁都能猜出来。
她稍作沉默,语调压抑地说道:“你猜得没错,我把儿子弄丢了,他那时才五岁,这一丢就是二十五年,我也找了二十五年可始终都找不到,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找到了。”
随后,她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再睁开眼睛时,双目已然湿红:“小苏,最初见到你时,我以为你就是我丢失了二十五年的儿子,所以才会那样失态,可惜唉,多么希望是啊!”
这是一个算不上解释的回答,安玉舒也只能这样说,但这并不是苏江北渴望听到的回答,心里的恨也就没有减少分毫。
苏江北递给安玉舒一张纸巾,转回头时,捏着手里的大白兔奶糖,近似自言自语地说道:“五岁,二十五年,好小的年纪,好长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孩子忘记许多事,也会忘记许多人,哪怕是至亲至爱。”
似乎是这话惊到了安玉舒。
她将手里的面巾纸紧握成团,望着苏江北急迫地问:“小苏,如果是你,你会忘记自己的母亲吗?会恨吗?”
“我不会忘,也不会恨。”
苏江北缓缓地摇头,冲着安玉舒一笑,反问:“每一个妈妈都是孩子的依靠和守护神,为什么要恨?怎么可能会恨呢?除非是冷血地抛弃,让孩子失去了全部的寄托与希望,可天底下怎会有会有那样的母亲呢,又怎么可能舍得那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呢?”
这是质问,而且更激烈的质问也曾在苏江北的心里演练过无数遍,但此刻却以感慨与平淡的方式说出,淡得如同不起波澜的死水。
人间枝头,各自乘流,每一段关系的存在与结束都有其道理,这世间根本没有坚不可摧的感情,爱情如此,亲情也是同样,断了就没必要去质问。
这些反问刺痛了安玉舒的心。
她不知如何回答,有些木然地望着苏江北,随后缓缓点了一下头,嘴角强挤出一丝笑,是苦笑,也是悲痛的笑。
“没有,世上没有那样的母亲。”
安玉舒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