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眉眼柔和,笑意缱绻,只是那薄唇一弯,又好似有着几分凄凉孤独,
好似天地之间只独剩他一人,那是一种无声的哀伤。
言卿怔住了片刻,才像是反应过来。
“我们两个……小时候,认识?”
“嗯,”
他再次轻点一下头,旋即又深吸口气,似乎有些怅然,也有些释怀,但更多的却是那一份迷惘。
“江虞羲,祖籍淮西,现居幽州。”
“十八年前夜王产女,曾祖父秘密送我出幽州,但为掩人耳目,未敢以江自居,而是以谢为姓。”
“那时曾化名谢流觞,师从谢清儒,对外以谢氏远亲自居,与羲和以堂兄弟自称。”
他又轻抿了一下薄唇,重新抬眼凝视言卿说:“你我二人曾有婚约,你若为王,我为王夫,你若为君,我亦为正君,”
“这婚约,当初,是曾祖父和夜王亲自定下的。”
言卿:“!”
愕然许久,迟迟回不过神来,
“我……”
她试图想说点什么,但江虞羲徐徐摇头,
“没关系。”
他又抬眸,对她一笑,只是那嗓音似乎又沙哑了些,
“没关系。”
他这么说。
言卿:“……”
“你身上有伤,先在此稍等,我去把江隽意喊过来。”
又看了一眼他那一副白衣染血的模样,言卿冷静说完,便匆匆转身。但也多少有几分心乱。
天可怜见,这种情况又该如何处理?
婚约?她身上竟然还有一份婚约?
这么说起来,她跟这个江虞羲,难道像夜莺谢羲和那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当初人在磐石村,虽然回想起一些事,可那些事情全是与夜莺有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六岁以前的记忆并未完全恢复。
而这个人,江虞羲……
言卿又不仅一顿,回头一看,只见昏黄幽暗的烛火下,那人徐徐一垂眸,白衣白发,一身狼藉血迹,就那么孤零零地一个人驻足于那片幽暗中,
仿佛要被那些黑暗所吞没,没来由地便叫人心软。
从前初见江雪翎,她曾觉得六儿很脆弱,可若说那时的六儿,仅仅只是像一个布满龟裂痕迹的精美瓷器,
那么如今的这个人,却给她一种更为破碎的感觉,
了无生趣,不知是在为什么而支撑,甚至那一份茫然,仿佛依然处于一场虚幻之中,
他似乎分不清虚假和真实,就连之前他与自己对话时,也是如此,
仿佛在追忆,在怀念,在回忆。
这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
又或者说,是一个被锁在一段回忆里,困在一段过往之中的人,
仿佛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却只有他,一直一直停留在当年,停留在原地,从未有过分毫改变。
忽然江虞羲微微抬眸,他朝言卿这边看了过来,言卿轻抿一下嘴,
然后长吁口气,匆匆解下自己身上这件狐皮大氅,重新回到他面前,并抖开这件大衣披在了他肩上。
他身量颀长,个子很高,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言卿似乎只到他肩膀左右,
等为他系好领口的带子,她才轻声说,
“以前那些事,我暂时还不记得,但无论如何我总归要面对。”
“我现在无法做任何承诺,但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像是一怔,而忽然之间,眼底好像有什么在翻涌,心中似骤然滚烫,
忽然他伸手一揽,一手圈住她后腰,一手按住后颈,将她紧紧地按进自己的怀中,
他自己也俯首,将脸埋在她肩上,
就这么过了许久,他才沙哑地轻嗯一声,
“好,”
他这么说,
“我等你。”
一直在等你。
等你长大,
等你回想起全部。
…
另一边,上千军士已列阵整齐,只不过许多人一脸紧张草木皆兵。
小五江隽意瞧着这一幕不禁眨眨眼,“啧,大哥还怪厉害的。”
人的名树的影,在整编这上千人的队伍时,他难以避免地探听了几句,听人说起那所谓的屠城之日,以及大哥那一头白发……
他又看了看远方,这集秀营中因是个地下城池,不见星光不见月,总是黑幽幽的,而昔日他大哥就是在这么一个地方大开杀戒,
“……”
薄唇一抿,小五斜倚墙壁,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而一旁老三江雲庭则是冲着妻主和大哥离开的方向不停张望,
那心神不宁的模样活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急得都快团团转了,叫小五看着怪闹心的,
正好这时,
“妻主!”
江雲庭压低了嗓音,急忙上前,特地往妻主身后看了看,却没能瞧见白衣白发的大哥,
顿时心里就一咯噔,
一下子就想起妻主之前手持十字弩,这心眼子都快凉成半截儿了。
“大、大……大哥呢?”他木着一张脸,提心吊胆问。
言卿本是心不在焉,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