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浑浑噩噩时,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但说是噩梦,其实更像是幻觉。
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当初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恬静柔弱的少年一身残破,仿佛一件精美而又破碎的瓷器,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她心中的某些恶念似乎被无限放大,那些幻觉中,她扑上去一把掐住少年的咽喉,眼睁睁看着少年窒息,可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她拧断了少年的脖子。
她也想起了江斯蘅,初见时是在嵊唐县城,那人黑衣墨发,唇枪舌剑一身的阴阳怪气,眉眼阴鸷又嘲讽。
说实话,他当时看她的眼神令她很是不喜,而在那些扭曲的幻觉里,她心中的暴虐持续攀升,她急需宣泄!她将那人踹翻在地,她残忍地剜去那人一双眼,她一双手变得血淋淋,却前所未有地痛快。
仿佛燠热烦闷的心情都突然平息了许多。
她又想起了江孤昀。
当初那人从刑狱出来后,曾把她带去后山来了场试探,强吻,甚至扯开了她衣裳。
那时候言卿因为江孤昀身上有伤,没敢下重手,怕一拳闹出人命来,气得只能放几句狠话然后转身就走。
可如今她昏昏沉沉,再次想起当初那件事,却突然恼火到难以隐忍,
依然是那片山林,风声呼啸。
她力气是真的很大,上辈子是当兵出身,身体素质本就杰出,这辈子无缝衔接,听人说夜莺从前学武,体质自不在话下。
而她看见自己硬生生地撕裂了江孤昀的一条手臂,那断臂处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她一脸,可那些血腥味儿却刺激着她,叫她感到越发的兴奋,亢奋。
残忍地一把按住那人的头部,凶狠的撞向一旁的树木,一下又一下,头骨碎裂,叫那人面目全非。
她却只觉得高兴。
来自体内的燥热让她陷入那些可怕的幻境,可偏偏脑海之中的一份冰冷又仿佛将她整个人切割开来,另一个更偏向于冰冷的意识见证了这一幕,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那还是她吗?
仿佛挣断了所有枷锁,再也没了任何底线,一瞬让她想起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
凡为妻主娘子者,多是为恶,可她此刻不禁在想一件事。
倘若那些妻主娘子的残暴全是因此而来,那又该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她如今对江家那些人并无多少恶感,甚至对江斯蘅、江雪翎,与这两个人算是亲厚,算是亲近的。
可哪怕是在这么亲近的情况下,回想起从前那些事,那一丁点的不愉快,甚至都能激起她心中无尽的杀意,若是换成旁的呢?
若是换成江氏宗族的其余人,换成那些从未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呢?
尸山血海。
她仿佛看见整个江氏宗族,人人自危,在她手中逐渐化为一片人间地狱,所有人都在支离破碎,鲜血浸泡着深山土地。
言卿从未因任何事而恐惧,但从前那份钢铁一样的意志,却好似在这一刻,在被什么东西逐渐摧毁。
她逐渐红透了一双眼。
这不是信香。
这是一场颠覆!
一场对她个人而言,足以摧毁她所有信仰,所有坚持,所有人格的颠覆。
她将面目全非。
…
没人知道言卿此刻正在经历什么。
雅室之中,廖先生拿起之前让叶药童送来的那个药匣,那匣子里盛着的是一枚果子。
凝香果。
寻常妻主娘子服用的凝香果,皆是凡品,外表酷似茱萸,可如今这药匣里的凝香果,却是通体辉煌,贵重的金,流光溢彩。
因保存得当,放在陈年老木雕琢而成的药匣之中,竟依然保持着当年刚采摘时的状态,果香扑鼻。
廖先生取出这枚宛若鎏金的凝香果,捣碎了放入茶盏之中,又兑入一些清水,而后扶起言卿喂他喝下。
“这等品级的凝香果怕是寻遍整个大梁也未必能有几枚,然而这种圣品仅仅只是针对夜家血统,能弱化那些炙热的信香。”
“可那些冰冷的信香又到底是从何而来?”
廖先生也是担忧。
然而就在这一刻,忽然他神色一顿,仿佛是想到什么。
廖先生,名叫廖艳辉,但他从前姓夜。
他曾叫夜厌爵,
但年轻时旁人提起他,多是尊称一句十九爷。
十九爷年轻时也曾戎马沙场镇守边关,但以出身来讲,他顶多算是一个不起眼的分支旁系,对比偌大的夜家,又或者说是夜氏一族,实在是不值一提。
而夜莺这一脉,才是真正的嫡系。
但正好是十八年前,那时候夜莺刚出生不久,嫡系一脉察觉风向不对,于是开始秘密疏散。
本是边疆统帅的夜厌爵于一场战役中壮烈身亡,半年后幽州这地方就悄悄来了一位游方郎中,自此他就成了这位隐世神医廖艳辉。
此后多年因嫡系一脉生怕牵连他们这些人,从未与他们有任何往来,天各一方地独自活着,一直到一年前。
“十九叔,我是夜莺。”
“再过几天,我打算去青山,官媒应该会将我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