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瑶忍不住笑了:“叔叔是不是想说,当时你就想着将来驾着马车在南京城横冲直撞?”
招财立刻接茬道:“那是!别说涛哥儿这么想,连我都想过!南京城那些个官儿,出来逛一趟窑子都得肃清街道,那个神气哟!谁躲得慢了就得挨顿打,我就想着驾这个御赐的马车撞过去。他敢打了试试?坏了他赔得起么?”
方涛一把拉过招财道:“胖子赶紧走!在自己老婆面前丢人,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说罢,拉着招财落荒而逃。
两人沿着街道走了一阵,海瑶的马车就从后面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方涛和招财相视苦笑了一阵,也只得不紧不慢地往下关码头走去。等走到下关码头的时候,码头上已经聚集了数千口子,人头攒动。毛十三和韩武如临大敌一般带着家丁把这些人围起来不准乱窜,而方富贵则满头大汗地到处指挥安排。
看到方涛到来,方富贵第一个松了口气,连忙跑到方涛面前打了个千儿道:“爷,您可来了!您要是再晚一会儿,这么多口子……”
方涛见状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怎么回事?我记得晌午的时候在西城也没见这么多人哪?”
方富贵苦着脸道:“爷,您心善哪!这些个苦力一听说有活儿干,什么都顾不上了,叫亲戚的、带老婆孩子的……一股脑儿全来了,听说城外还有没地种的也在往这儿赶呢!”
方涛这下没了办法,只得小心地把方富贵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富贵,这么多人过来,咱们口粮吃紧……”
方富贵也没辙,摊摊手道:“爷,您早干什么去了?”
方涛挠挠后脑,想了想之后问道:“富贵,有没有办法寻个财路?要来钱快的……”
方富贵翻翻白眼道:“文
的还是武的?文的直接卖官儿来钱最快,武的直接抢钱来得最快。”
方涛被方富贵呛了一下,只得转去问招财:“胖子,寻个财路?”
招财老实巴交地摊摊手:“让我帮你花钱还行,找财路,我也没办法。”
方涛有些着急了,原地转了两圈,咬咬牙道:“抢就抢!老子不过了!”
方富贵顿时就一个激灵,脸色有些发白道:“爷!抢钱可是土匪干的行当啊!咱们好歹还是官兵……”
方涛不以为然道:“官兵还不如土匪呢!咱们抢钱,文的要来,武的也要来!”
招财一听来了精神,追问道:“涛哥儿,什么意思?”
方涛伸出手指慢悠悠地说道:“抓赌、抓嫖!”
方富贵脚下立刻一个趔趄,苦着脸道:“爷,这活儿您可得悠着点儿!开设赌场虽然不合朝廷规矩,可如今敢开赌场的谁上头没人?窑子就更别说了,二十文一响的暗娼那里您也甭想抄多少银子出来,画舫里头的客人可都是留都的官儿啊!您这一抓,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方涛一愣,旋即抚着下巴琢磨了起来,良久,点点头道:“富贵的话不能不考虑,听阿姐说起过,能在南京混出局面的,多半都是有藩王勋贵当后台,不过咱们也得想想辙……”说罢,眼睛一亮,把招财和富贵两人一拉,低声细语一番问道:“明白了?”
方富贵也是属于一肚子坏水的货色,当即眼睛一眯,笑道:“爷,瞧好吧,包管妥当!”
方涛拍拍方富贵的肩膀笑道:“那行了,你先忙。把这些苦力分派一下,仔细问问,愿意干短工的分一波,愿意干长工的分一波,愿意当佃户的分一波,恩?”
方富贵点头去了。方涛这才拉着招财到马车边道:“
嫂子,到了。”
海瑶在马车里应了一声,自己打开了车帘。招财见状连忙凑到车辕边伸出手准备扶海瑶,海瑶直接赏了招财一个白眼,顺着车把式摆在车下的板凳自行走了下来。
招财讨了个没趣也不着恼,反而腆着脸笑道:“娘子路上颠簸了,要不先歇一会儿?”
海瑶没搭理招财,只是摇摇头道:“万事开头难,现在还不是享乐之时。先走了看看吧!”说罢拿了地契,仔细看了地契上关于土地方圆的说明,说道:“应当是从这里往东去,新旧江堤之间的那片地。”
方涛点点头道:“没错了。吴孟明跟我说起江水一涨这里很容易变成池子,所以我才想着养鸭……”
海瑶没有回答,迈开脚步朝旧江堤走去,登上旧堤之后放眼四望,对两人说道:“何止是涨潮,这地势就算是几场大雨下来也会把这一片化为泽国;新旧两道江堤之间多为历年江水带下来的淤泥,算起来也是膏腴之地,可惜太过软烂……先得在三伏天曝晒,然后赶紧翻地。可惜三伏天之后不到半个月就是大风大雨,原本曝干的地一下子又变成淤泥……”
方涛怔了怔,问道:“嫂子如何懂得这么多?”
海瑶眼中浮现一抹迷离,旋即微笑道:“小时候家里没地,都是租的村里富户的地耕种。我爹为了能有自己的地,一直就琢磨着开一片河滩当自家的地……朝廷有规矩的,无主之地若是被开垦成良田,这块地就归开垦者所有……那个时候我还小,每年河水一涨全家人都盼着河滩能多淤下一片地来,一到冬天,全家人都到河滩上去筑小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