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剑心通明,才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后半句话,黑死牟并没有说出来。
黑死牟常年静坐的屋子里,并没有其他的摆设,甚至连坐垫都没有,放眼望去空空荡荡的,只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源,勉勉强强的照亮了这间屋子。
“你杀了我吧。”时透未来疲惫的睁开眼睛,抬头看着黑死牟。
虽然很想努力的活下去,活到那个老东西死的一天,但是这么违背意志的活着,真的好累。
在京极屋的死遁,并不是在跟小梅和妓夫太郎开玩笑。
时透未来只是想试试,鬼这种生物,能不能死于除了阳光照射,以及被日轮刀砍头以外的其他方式。
很显然,不能。
半边身子碎掉了会愈合,手脚被砍下来转瞬间就会长出来,头被摘掉了安回去就会重新长好……
除了逐渐适应的疼痛在诉说着时透未来依旧在活着这件事,时透未来感觉不到哪怕一点过去的影子。
自己真的还活着吗?
真的不是一个被困在肉身里终日无法挣脱的幽灵吗?
而且说句在其他鬼眼里可能会很矫情且无法让他们理解的话,时透未来并不想要这样的身体素质。
她更想的,是作为人类,报完仇以后,在寿终正寝的那一年安安静静的死去。
这是一个无论放在任何一只鬼,或者任何一位斩鬼剑士身上,都无法理解的梦想。
在黑死牟的眼中,通透的骨骼脉络之下,是一颗将行就木腐朽的心。
“幻姬,你在质疑自己的出身吗。”黑死牟的眼神很冷,他不喜欢这种只会活在纠结中的后辈。
有些事情本来就是先天注定,纠结这些先天注定的事情,真的有必要吗?
在黑死牟看来,时透未来的有些坚持,简直可笑至极。
既已成为鬼,为何还要残存着为人时期的杂念。
剑之一道,若是信念动摇,根本不配成为剑士。
而时透未来近些年的这些犹豫,包括今日展现出来的惧怕和死志,已然失去了握剑的资格。
黑死牟的一句话,瞬间让时透未来打了个激灵。
出身?
质疑出身?
并不大的房间边缘,就像是突兀的涌出了无数冰冷的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时透未来手脚冰凉。
“你不配握剑,幻姬。”黑死牟的六只眼睛看着这个还没有自己肩膀高的小姑娘,轻飘飘的落下了自己的宣判。
“可是,你让我像那些鬼一样,毫无顾忌的去吃人吗?我是人,我不是鬼……”
时透未来的声音才刚刚浮现,黑死牟的剑已然斩下了她的头颅。
“你真的是我的后代吗,幻姬。”黑死牟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尽心教导了几十年的后代。
踌躇不前,犹豫不决……
现在的幻姬,哪里还有当初那个找上自己的鬼信念通达。
若非是看在当初的幻姬想变强的心足够强烈,且心无旁骛,没有被杂七杂八的杂念污染,黑死牟宁愿自己的月之呼吸就此断绝,也不想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教了出去。
一想到自己居然因为这么个人动摇了意志,黑死牟就觉得很可笑。
想杀鬼舞辻无惨,跟杀不杀鬼杀队的人,真的冲突吗?
有这么一瞬间,时透未来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自己有必要因为父母与鬼杀队的关系,放过那个踩了自己雷点的产屋敷耀哉吗?
就因为他是鬼杀队的主公?
吃人,杀猎鬼人,对产屋敷耀哉下手,那都是自己的选择啊?
所以自己到底在自怜自艾什么?
一边催眠自己吃人是被迫的选择,还是一边安慰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出现一个能懂自己的猎鬼人?
这一条路走下来这么磕磕绊绊,不都是你时透未来自己选的吗?
时透未来眼眸微动,张了张嘴,伸手捧起了自己的脑袋,默默的接了回来。
“我明白了,老祖。”时透未来抬头看着黑死牟,眼神真挚,“是我的错,是我太执着于过去了。”
被鬼杀队谅解,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很明显,没有。
如果一味的追求被别人谅解,那是不是在告诉别人,她时透未来这一辈子,所做的一切决定,出发点都是在寻求别人的理解。
从心底否认自己是鬼,是能穿越回百年前,提前离开那间破旧的屋子吗。
不能。
死局已定,让不让别人了解这一切的始末,真的不重要。
终究是自己钻牛角尖了。
她时透未来,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看法了。
活得久就是想的多。
想到这里,时透未来心底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鬼杀队的剑士可以放过,但只会放过那些有潜力与鬼舞辻无惨对抗的人。
至于产屋敷耀哉,下次再见,她一定会讨回在他那受的气。
他到底算个什么,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揣摩着自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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