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又彤曾经最在意的就是这张脸，怕被人说闲话，所以夜城不敢待，云城不敢回，生怕一些故人知道她的秘密，怕到几年过去，做噩梦还是会惊醒。
她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说，也说不出口，可事到如今，杜又彤抬头看着杜峰和林温婷：“爸，妈，对不起，不是陈漾逼我跟他在一起，是我也喜欢他，我想跟他在一起。”
陈漾看着泪流满面却又挺身而出的杜又彤，这一秒，万箭穿心不足以形容一二。
他曾说不后悔当年的事儿，因为他从来都是从自己出发，他要先把这个坑占上，让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可现在，他后悔了，悔不当初，悔到肝肠寸断。
凭什么？
凭什么他喜欢一个人，就要另一个人去承受这种灭顶之灾？而且那个人，正是他最爱的人。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陈漾脑中莫名出现这句话。
原来他当年那件事儿的报应，还不是跟杜又彤五年的分离，而是这一秒，杜又彤跪下来，抬着头的乞求。
从眼红到掉泪，陈漾只用了三秒，悔到骨子里，他闭着嘴，连声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杜峰和林温婷站在原地，准确说，僵在原地。
杜又彤从他们脸上看到了震惊，意外，匪夷所思，还有一言难尽，独独没有她害怕的嫌弃和暴跳如雷。
可这样杜又彤更加难过，她流着眼泪说：“对不起，对不起…”
陈漾侧身，把杜又彤抱在怀里。
杜峰和林温婷的手都下意识蜷了一下，想揍陈漾已经成了本能。
半晌，还是林温婷率先去拉杜又彤：“起来，别把膝盖跪坏了。”
杜又彤紧紧拉着陈漾的手，“妈，陈漾没欺负我。”
林温婷不看围着浴巾的陈漾，糟心。
如果俩人是正常谈恋爱，那谁看了不得说一声皆大欢喜，可偏偏…
陈漾低声说：“你先起来。”
杜又彤轴劲儿上来，谁劝都没用，别说成年后下跪，就是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在世的时候，家里人也不舍得她跪着要压岁钱。
左右都这样了，还要什么脸啊！
脸和陈漾，如果只能保一样，她肯定保陈漾。
最后还是杜峰说：“都起来，又不是封建社会，谁让你们动不动就下跪的？”
杜又彤先起来，然后去拉陈漾，没想到陈漾没动，挺着背，垂着眼道：“叔叔阿姨，是我不好，我是混账东西，喜欢又又又不知道怎么办，以前做了伤害她，伤害你们全家的事儿。”
“我爸骂我死了最好，又又伤心，我想过如果我死她能开心，那我毫不犹豫，但我又舍不得，我真的看不得她跟别人好，嫁给别人，想想都心疼得睡不了觉。”
“以前我不知道怎么喜欢人，怎么对一个人好，现在我知道了，我就喜欢又又，这辈子就只能喜欢她，求叔叔阿姨给我一个机会，如果我再做让又又不开心的事儿，用不着你们，我自己去死。”
杜又彤站在林温婷身边，同样低着头，唇瓣紧抿，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乍一眼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的坏父母在棒打鸳鸯。
林温婷不着痕迹地看向杜峰。
两人一个眼神，糟心尽在不言当中。
之前说不喜欢陈漾的是自己女儿，现在说喜欢陈漾的也是自己女儿，能怎么办？
再难喝的姑爷茶，也得捏着鼻子往嘴里灌呗。
良久，杜峰开口：“先去穿件衣服再说。”
他转身往客厅方向走，林温婷跟着，杜又彤想去扶陈漾，被林温婷暗中用力扯着手，一并拉走。
陈漾默默起身，去主卧换衣服，这是个很小的细节，小到杜又彤都没察觉，但杜峰和林温婷的糟心笔记上又多了一笔。
杜又彤抹了把脸，闷声说：“爸妈，你们先坐一下，我去给你们拿喝的。”
林温婷：“不用，过来坐。”
杜又彤不是故意的，只是习惯性脱口而出：“陈漾昨天买了好多水果，你们想喝什么，我给你们榨汁。”
林温婷闹心，忍着没说别的。
杜峰故意转移话题：“你现在还会做果汁了？”
平时都是陈漾给她买鲜榨果汁，两人在家弄的，烧锅炉的都不敢喝。
但杜又彤信心满满的点点头：“嗯，我现在还会做饭。”
林温婷看了眼餐桌上满满的外卖盒，没有戳穿，拍了拍身边位置：“我们什么都不喝，过来坐，妈妈想你了。”
杜又彤眼眶一热，强忍着没哭，老实坐在林温婷身旁。
林温婷拉着她的手，端详她的脸，轻声道：“好像比之前胖了点儿？”
杜又彤应声：“嗯，最近宵夜吃得比较多。”
杜峰：“气色也比去年好些。”
杜又彤憋不住，嘴一撅：“对不起…”
林温婷赶紧顺她后背：“怎么又哭了？”
杜又彤哽咽：“我是不是给你们丢脸了？”
这下连林温婷都开始哭，杜峰也是红着眼眶，但却铁汉嘴犟：“什么丢不丢脸的，你一直是爸爸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