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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嫌疑(1 / 1)


“那个姓胡的商人,到底是谁呢?”

听完张振汉的介绍,明文心里过了几个来回。绵上县能上得了桌面的,也就是东街当铺的胡寅、西关隆鑫昌绸缎庄的胡镜轩,开炭场的胡永禄。这三人中,最有可能的是胡永禄。此人曾觊觎商会会长之位,也曾因为联结商户抵制劳军摊派,被郭承琪收缴过奖章,封禁过铺面。他如今遇到千载难逢的机会,怎可能轻易放过呢?

张振汉怀疑的是胡守圆。明文不以为然,说,

“就算他有那贼心,也没有那贼胆。再说,斛家待他不薄,他儿子也还在盛记干活,他又租着雪晴家的铺面,总该有所顾忌吧。”

“此人心术不正。比起牛管家,真是差之千里。”

“没有真凭实据,切不可胡乱猜疑。”

张振汉去了,明文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不只为岳父家事,更为二弟明武。见过那个小叫花子之后,他一边谨慎地守着与弟弟的约定,一边热切期待父亲回心转意。浪子回头金不换。现在他已经知道明武禁种鸦片、助人打井、惩恶扬善,做了那么多善事,也知道他做这些不为别的,只为早一天洗清罪孽,早一日得到父亲的宽恕,只为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家人面前,成为家族的荣耀。

这一天,真不知要等到何时。

又想岳父这边。岳父行为失检以致陷入困境,虽是咎由自取,做女婿的却不能置身事外。况且,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怎知这火不会烧到自己家来!他只能尽全力周旋,好让这事早日平息下来。颀英看明文不停奔忙,又是感激又是心疼,悔只悔自己一味孝顺,不懂得劝谏责善,以至于父亲沦落到今日地步。

“父亲可曾得罪过什么人吗?”明文问。

颀英一直也在想这事,觉得越来越见眉目。明文再一次问起时,她脱口而出:“胡寅。八成就是胡寅。”

“怎么会是他?”

“有些事情,没准你也听说过。”

颀英给明文讲起多年前的往事来:

“原先,胡寅和父亲私交甚密,彼此常有收受之事。胡寅看中当铺隔壁的院子,想要买过来。买卖本是两厢情愿的,可是人家不同意,他便怀恨在心了。东乡暴动时,父亲收到举报,说那个院子是共党的联络站,那邻居是共党。父亲一时失察,信了举报人的话,将那家男的投进大牢。哪曾想,那人经不住严刑拷打,竟认了罪。依当时处置,共党分子要在城墙上被钉死的。胡寅老谋深算,向父亲求情,父亲顾及情面应允了他,改判为两年监禁。接着,胡寅又设法保他监外执行。这事过后,胡寅跟那家说垫了许多钱才救下一条命,要人家还。那家单门独户,早败落得不成样子,又没什么亲戚可依赖,哪里还得起!最后,只得用偌大四合院换了只有三间瓦房的破院。”

“如此说来,你父亲是有功于他的。他怎么会——”

几只麻雀在桂花树上吵闹,其中一只土块样掉下来,眼见要落地,翅膀倏地一振,向上飞走了。颀英接着说:

“你知道,世上总有这样的人。你千般万般对他好,他不记得;但有一时一事对他不好,他便刻骨铭心地记恨。胡寅就是这样的人。说来也怪,那破院子不干净,住进去后就闹鬼。没多久,那家男的涝病死了,女的抱着孩子投了井。胡寅花钱将那一家人葬了之后,房子又落到了他手里。当时便有传闻,说前后皆是胡寅的诡计。父亲也觉得不可思议,便叫人暗暗访问。胡寅知道政府查他,怀揣根金条来找父亲,趁父亲如厕之时,偷偷将金条塞在书橱里。”

明文听着不大懂,满脸疑惑地看着颀英。

颀英叹气道:“次日,我替父亲收拾书房时,发现了金条,便去问父亲。听父亲说这两日并无别的人来,想必是胡寅留下的,便劝父亲趁早退还给人家。”

明文追问道:“后来呢?”

颀英欲言又止,转头看窗外。

明文顿时明白了:“他赔了根金条,可也白得了一处院落,一里一外赚大了。不会是他,断然不会是他。”

颀英说:“那所破院,最后还是充了公。”

明文说:“这个我知道。就是现在的‘德艺社’。那胡寅不仅捐了院子,还花钱修缮一新。为此,他不是还得到政府颁发的奖章吗?”

颀英说:“其实都是父亲的安排。是父亲查明了事情的原委,为息事宁人,强令他这样做的。”

明文还是不信,摇头道:“胡寅跟咱家一样,也是经商已久的。身为经商之人,少不得与官府、绿林打交道,像花钱铺路、破财免灾这种事,再寻常不过了。若说因为根金条便怀怀不忍,总是不值当得。难道他不明白这道理吗?”

颀英眉头紧锁,叹口气:“你还记得去年劳军那会儿,东村被洗劫的那个冀财东吗?是他过继的亲哥。”

“难道,难道那些抢劫的人是——”

看颀英眉头紧锁,明文完全明白了。不过尽管如此,他最怀疑的还是胡永禄。前阵子炭场之争,斛家表面上完胜,却也种下了不少杂藜苗。若真的是他,斛家就算想置身事外,也万万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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