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楝和高旻在觅园吃过午餐,出发去第二站黄山。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中途舒楝提议换她开车被高旻否决。
闲着也是闲着,开聊吧,还能提神活跃气氛。
如果副驾驶坐着一位聊天高手,长途开车不用担心犯困,因为她总能三言两语把人逗笑。
用简洁明快的语言讲述工作以来目睹之怪现状是舒楝的拿手好戏,轮到前任上司老闫,鉴于他的奇葩程度,必须浓墨重彩地好好说道说道。
“别人请客,老闫点最贵的,他请客,就点一样,红烧羊肉面,肉呢绝不超过三块,就这还美其名曰盛情款待大伙,更可气的是,说我们伙计跟着他这样的老板就像老鼠掉进了白米缸一般享福,哎哟喂,脸皮厚的能拐弯!”
“开车翘着二郎腿,为了以表对他高超驾驶技术的认同,你得将生死置之度外,说什么也不能拴安全带,拴了就等着挨说吧!”
“功劳全是他的,过失全是伙计的!”
“搞阴谋诡计的行家里手,习惯性插刀,那叫一个稳准狠!”
高旻听得直乐,舒楝如此“关照”前任上司,足见身受其害之深,但也就避重就轻地讥讽几句过过嘴瘾,真正将她逼至绝境的恶行却未曾多言,这种心理没人比他更懂,当年在硅谷的那段黑色岁月,比起憎恨搭档的背叛,他更恨自己毫无警觉心以至于面临最坏的情况时束手无策,断送了深爱的事业。失败了要认,矫饰和推脱不过是自我安慰。
不过也有想不明白的地方,“良禽择木而栖,上司有失厚道,你大可以甩手走人,何必忍他?”
“高总,咱们从打工者的角度出发,你觉得什么样的工作值得做呢?有竞争力的薪酬待遇,公司发展前景看好,上司人品佳,厚待下属……除了最后一条,前两条城投集团都满足我的求职需求,至于最后一条,老闫善于钻营,手腕灵巧,为我做的不少项目争取了空间,自由是我想要的,名利是他想要的,对此我们心知肚明,平时他喜欢搞小动作抢功劳随他去,只要不干涉我做事就行,但他打破了我们心照不宣的默契,还甩锅让我背,以为给点好处我就给他当枪使,真是小看人!所以忍不忍他的关键在于他有没有触犯我的底线,我这个人原则之外的东西不太计较,与其说忍他,不如说我喜欢‘便利’的工作方式! ”
舒楝解释得足够清楚,高旻也知道她吃一堑长一智,被师兄利用的教训在前,同样的事自然小心提防。城投集团目前乱象丛生,短短时间内领导班子更迭两次,她离开未必是坏事
“听说你前任领导日子过得不大舒心”,高旻想告诉舒楝一件让她高兴的事。
“哦,他怎么了?”,舒楝是个向前看的人,挥别了过去就不会再关心,老闫是发达还是潦倒都不关她事,可为了将谈话进行下去,她象征性地问了句。
“当初城投集团被挤兑走的瞿董,有家房地产行业的拳头企业请他做高级经理人,想是能量不小,将瞿董运作进协会兼任轮值会长,他当值期间对城投集团的某些人格外‘照拂’,其中就包括你的前任领导,我想他进协会的打算恐怕要泡汤”,高旻说完翘起嘴角。
舒楝有些奇怪,城投内部的事,高旻了解得未免过于清楚,像他这种时间用金钱来计算的人,不会把精力浪费在无关的事上,再者跟老闫有过节的是她,对于高旻,老闫还是很够意思的,爱比邻连同线上平台大白菜价处理给他,怎么看都不是敌对关系,老闫倒霉,额手称庆的该是她舒楝才对,高旻没道理跟着幸灾乐祸呀。
“高总,你该不会要进军地产行业了吧,不然的话行内的事知道的有点多哇”
高旻差点忘了舒楝敏锐的洞察力,他含糊其辞说:“最近在考察一个地产项目,和业内人士碰过几次面,席间听他们说的”
这话半真半假,高旻的确在跟进一个文化地产项目,合作对象正是瞿董的新东家,他们计划推个人进协会,高旻捎带手地帮了点忙,把瞿董送上了房协会长的位置,不为别的,单为给有意进协会的闫某人制造障碍,他对舒楝的卑鄙所为自己最好也尝尝滋味。
舒楝没兴趣细究,于是乎换了话题,“后花园那座绣楼以前谁住在那?”
“我姑姥姥”
“你姑姥姥……也就是你外公的姐妹?”
“我外公的妹妹,她一辈子未婚”
闻言,舒楝微微讶异,那个年代一个大家闺秀选择独身不寻常也不容易,是出于信仰还是另有原因?
“我外公姓施,姑姥姥叫施佩玖,生于1930年”
“1930年日本占领东北,全面侵华战争一触即发,你姑姥姥出生没赶上好日子”
“岂止我姑姥姥,当年所有的中国人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但托福,我外公家尚有瓦遮头不至于流离失所,亦有余力送子女进学堂接受教育,秉持读书济世的家训”
舒楝没插嘴,静静地听下去。
“10年内战,8年抗战,3年解放战争,30年代出生的人,童年、青春都是在战火中度过的,新中国成立,眼看有好日子过了,美国介入韩朝战争,轰炸丹东地区——”
舒楝几乎能背出历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