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爷爷一宿没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又多添了几根白头发。
乔诺没敢往他爷爷跟前凑,拿小碗舀了大米去后院喂鸡。
乔爷爷做好早饭,看小孙子抱着比他高的扫帚扫雪,心下一软,才下了严加管教小孙子的决定的老心顿时就化了。
多孝顺的乖崽啊!
乔诺一边扫雪一边偷瞄他爷爷,看爷爷脸上带了笑,顿时放下心来,扫帚一扔,吧嗒吧嗒跑过去,爷爷大腿上一抱,提要求:“要吃昨天那样的鱼!”
“晌午给你做。”乔爷爷叹口气,抱起小孙子,结痂起皴的小脸上摸摸,抱人去洗手吃饭。
才吃几口,虚掩着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领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太爷,给你白薯,我妈刚烀的。”
是斜对门赵建昌家俩孩子,赵晓月,赵满松。
乔爷爷把人领进来,拿了空碗捡了白薯,又给人空碗里装了满满一碗昨天吃剩的肉菜。
小女孩不接碗,往后缩:“太爷我不要,留着给小叔吃。”
乔诺夹了一块肉塞赵满松嘴里,又拿了两个梨,给人一手里塞一个,说:“拿着吧,小叔给松松吃。”
赵满松嘴里嚼着肉,怀里抱着梨,仰着脑袋看着他姐姐。
赵晓月推辞不过,接了碗,领着弟弟走了,一路都低着头。八岁大的孩子已经知事了,她妈总是掐着饭点打发她往太爷家送东西,不好。昨天来看诺诺叔,家里叔婶都是一家两斤肉,她妈只捡了十几个鸡蛋,不好。看到太爷家昨天收了好多东西吃好饭,今天一大早就让她带着弟弟送白薯,不好。
乔爷爷十分惊讶。上回分驼鹿肉他孙子还捏小拳头呢,今儿咋这么大方了?!
乔诺叹口气,十分无奈:“没办法,咱们这里没有物业和抽水马桶,开春儿脏活儿累活儿都得等人做呢!”赵建昌媳妇是个抠门爱占小便宜的没错,但赵建昌却是个老实厚道勤快能干的!
乔爷爷:“……”邻居相处莫要太过计较小节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托乔爷爷多年行医的好人缘,附近村子也有不少人提着东西来探望被老虎叼走的小孩的。
乔家墙上挂肉的钉子眼瞅着就不够用了。
对门赵永利更是打了一个猪头一个猪后腿过来,给乔诺压惊,也替他媳妇赔罪。
乔爷爷坚决推辞着不要。以他孙子的包天狗胆,被老虎叼走是必然,总有那么一天,真不关对门多少事。
乔诺:“爷爷我要吃猪耳朵。”
乔爷爷:“……”小拖后腿的!
赵永利赶紧趁机放下猪头猪后腿跑了。
乔爷爷想着孙子确实是大难不死——死后穿书死了好几次又活着穿回来——就决定把猪头整个烀了,摆院子里祭下天地,顺便摆几桌酒席。
摆酒席的话乔爷爷一人操持不了,就去找了村长家帮忙。
村长满口答应,把人送走后心里却琢磨起来。前次请三位解放军吃饭,好说歹说把人留下了,那仨后生却偷偷在饭碗底下一人压了五十块钱,还是大儿媳妇过去收拾桌子的时候才发现。
再说吃席,遭灾后大难不死吃席是这边风俗,吃席的人随份子也是定例,随多随少看亲疏远近。而乔家是外来户,只一老一小,前儿村里家家户户都拿了东西去看孩子,论理说去吃席的话不需要再额外随份子,毕竟鱼肉可是不轻的礼。但是不提起来也不行,有那不自觉的人家,只送了几个鸡蛋他就敢带着一家子七八口人过去吃席。这样的话,多少东西都不够糟的,没这么欺负人的。
很快,就到了吃席这一天。
乔家院子里起了大灶,猪头烀得喷香。灶上师傅是下山村的,听说乔家要吃席推了外村婚宴特意过来的。
村长大儿子在堂屋一角摆了桌子,翻开从儿子书包里摸来的横格本,记账,喊:“随礼的走这边啊!”
有人凑过去看了看,当先是村长和他两个儿子,一人五十,分开随的。
村长大儿子笑说:“我想吃顿好的,又实在没脸拿几个鸡蛋吃一家子,咋也得意思意思。”
当即有人掏了钱出来,有人说是这个理要回家拿钱,有人悄悄回了家再没过来,也有人装没看见没听见。
乔爷爷出来拦了一回说不用随礼,被人硬生生搀回了屋子。
乔诺扒着窗户往外看,默默地把直接掏钱的回家拿钱的回家再没过来的和装没看见没听见只等着吃饭的人分开记了下来。
猪头香得一院子人直抽鼻子的时候,乔家大门外停了一溜爬犁。
县里来人了。
慰问退休老干部兼烈士家属。
于是乔诺知道这是当初爷爷往外打的那通电话带来的后遗症了。
只是他爷爷可不喜欢这个。
做官的,在家人之外打官腔是本能,即使再克制也会不经意露出来,无所谓好坏,习惯而已。
乔爷爷年龄辈分在那里,不爱说客套话,也没必要勉强自己应酬,只说了几句话就把人交给了几个村干部接待,还给人在西屋单独开了一桌。
乔诺默默一笑。他爷爷多大脾气,连帝都那几位都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