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你也来这儿看石家招婿的热闹?”
姜瑜闻声,见有人来,停了手上摇晃的动作,后退一步,默默站到了裴钧煜身后。
裴钧煜侧身看去,见是慕容风正摇着扇子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熟人,都是京城里的各世家子弟,彼此都认识。
王芷嫣也随着家中兄长跟在其中,今夜的她亦打扮得甚是明艳动人。
一双秋水含情的眸子落在那个英挺的身影上,惊喜又意外,同时又暗暗庆幸自己今夜的精心装扮。
她兄长王修恒知道自家妹妹的心思,兼之对这个未来妹婿的满意,也有意给他们制造机会,便主动提起道,“长白,难得在这儿遇上你,上回在猎场,芷嫣遇险,幸好有你出手救她一命,你真不愧是咱们南平赫赫有名的英武男儿,单枪匹马打死一头成年老虎,真有你的……”
王修恒本是为了给妹妹和裴钧煜递话头,却忍不住越说越起劲,好像他就在现场似的。
这些年来,这些世家子弟本就常年生活在裴钧煜的阴影之下,经常被自家长辈拿来与他比较,就说这回猎场裴钧煜出的风头,他们在家里就被念叨好多天了,现在可不耐听王修恒再说一遍,好不容易出来躲清静来着,三三两两纷纷另起话头去了。
要说这其中许多细节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还不是王芷嫣时常在家里提起的缘故。
裴钧煜表面上不时附和纠正两句,想打断他却又总是被他绕回来,一来二去的,他早把给妹妹找时机这回事儿抛到了脑后。
便连王芷嫣拼命给他使的眼色也没注意到。
姜瑜戴着帷帽站在后面,低头盯着脚尖,百无聊赖之下,只能竖起耳朵听那王修恒不停地在说话。
周围人来人往的,声音嘈杂,她听得断断续续,但她还是听明白了,原来这男人打死了一只老虎,心想他还怪厉害的。
而裴钧煜不得不敷衍应和的勉强,她听得出,也在心里头暗暗取笑,难得能看到他难受的时候。
听着听着,不知不觉走了神,直到头顶传来一句懒散的悠悠话音,“姜姑娘,好久不见,可还记得在下?”
姜瑜抬头,隔着帷帽朦胧的白纱,看见一个暗红色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
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再微微仰头看去,仔细看清了脸之后,很快便想起来他是谁,福身行礼道,“慕容大人。”
慕容风转脸看向热闹的人群,似闲聊般,“姜姑娘,咱们这是第几回见面了?”
姜瑜想了想,厨房着火不小心认错人算一回,遇匪那晚一回,道,“应是第三回吧。”
慕容风在心里暗道,“不止,还有纸鸢赛会的惊鸿一瞥和平康坊那一回,是第五回。”
他没有纠正她的话,继续道,“姑娘的伤恢复得如何?”
那晚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再提起,有些不合时宜。
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说出了这句久违的、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的关心。
姜瑜也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回他,“已经没事了,多谢大人关心。”
慕容风脸上的笑多了几分真心实意,连手上摇扇子的动作都快了几分,只觉得光是站在她身边,便无端心生几分欢喜。
初见时的心动,原以为已经淡了,但其实只是被强行压抑在心底,不得见天日罢了。
他看着裴钧煜被王家兄妹纠缠住脱不开身的样子,身子斜偏向姜瑜那边,“刷”的一下打开了扇子,掩在嘴边低声道,“你可知那位王姑娘极有可能就是你家国公爷未来的国公夫人,她可不是什么心善大度的主儿。”
姜瑜有些愕然,不明白他为何要与她说这个,更不知道应该回什么,索性闭口不言。
慕容风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像是非要知道姜瑜的反应不可,追问道,“你难道不知,像你这样貌美且在主子成婚前就在身边伺候的,向来是正室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等她一进门,只怕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你知道吧?”
本就压低的嗓音在说到“貌美”时加重了话音,带着他平日里惯常示人的轻佻,俨然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姿态。
姜瑜毫不意外,依旧平静,只淡淡回道,“多谢大人提醒。”
这下轮到慕容风愣住了,“没……没啦?你怎么一点儿危机感都没有。”
门当户对的世家男女,出类拔萃,男子端方,女子庄重,这一群人身上都有一股世家大族熏陶多年的矜贵气质,看起来如此般配。
若她是心甘情愿留在裴钧煜后宅伺候的人,她根本不能有除了敬重以外的任何情绪。
而她不仅没有诸如嫉妒、害怕之类的情绪,更别说敬重,实际上,她根本不在乎。
姜瑜在帷帽下极为不雅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不变,“人各有命,我身份低微,只求做好分内之事,若不幸不得主子欢喜,也是我的命不好。”
但这个白眼没有逃过一直看着她的慕容风的眼睛。
慕容风脸上笑容扩大,嗤笑一声,“口是心非。”
一个身处生死绝境都能为自己挣出一线生机的人,又岂会甘心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