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无双沉默良久，缓缓问：“你怎么发现的？”
“自从张天野先生提起此事，我就在观察你们每一个人。直到一个小时之前，你突然爆发了远超平常的生命力，我才确认是你。”阿森霍先生示意她坐下，“寻找解决身体问题的方法……这是你来天狼星的原因吗？”
单无双迟疑片刻，缓缓点头。
“在蓝田城，我见到了一台人工智能。它告诉我，天狼星安全系统是一台非常强大的三型人工智能，它也许有办法救我。阿森霍先生，你有办法吗？”
尽管单无双眼神热切，阿森霍还是缓缓摇头。
单无双心中一沉，“安全系统呢？”
“我都不行，它更没有办法。”阿森霍苦笑道，“天狼星安全系统的确建立在一台非常强大的三型人工智能基础之上，但这台三型人工智能的智能中枢出了些问题，安全系统现在是我在监管。”
单无双大失所望，“您已经是三型人工智能了，为什么还没法治好我的病？”
阿森霍先生不由愕然，“病？谁说你生病了？你没有得病。”
他迟疑片刻，温和地说：“记得我最初问你的问题吗？你是谁？什么时候你能回答这个问题，你就从最深的梦里醒来了。到时候，你的身体自然而然便会变得完美，甚至，这具身体都变得不重要了。”
单无双越听越糊涂，明明每个字都明白，连一块儿怎么就不懂了呢？
“你还没有觉醒。单无双小姐，等你醒了，自然就明白了。你现在的状况，不叫得病，仅仅是身体和意识没有自洽。”
单无双叹了口气，“我觉得你不是在说科学，而是在讲玄学。”
“不，这是最纯粹的科学。”阿森霍迟疑片刻，“你可知道赵无极先生？”
赵无极？科研小组那个德高望重的老科学家？
“不错，单小姐，有空的话，去见见他。老先生见多识广，也许能帮得上你。我能力有限，解决不了意识层面的问题。”
单无双顿时觉得心中空空荡荡。从北海城来天狼星，万里迢迢，希望就这么轻易破灭了吗？
阿森霍叹了口气，“如果……如果某人给我许可，我有办法让你多活一段时间。这已是极限了。可惜……恐怕你拿不到许可。”
“谁的许可？蔡博士？”
阿森霍微微点头。
单无双思索片刻，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阿森霍先生，难道你不应该为刚才的无理举动道歉吗？没经过允许就刺探我的身体状况，这可是非常过分的行为！”
阿森霍先生不由苦笑，“可我真的帮不了你……”
单无双摇了摇头，“不，不是我的事情。既然天狼星安全系统由你监管，你知道昨晚的真相
，就请你指出是蔡俊杀了马晓龙，让无辜的人获得自由！”
“抱歉，这超出我的能力范围。”老人缓缓起身，“我的权限受本岛委员会的约束，明白了吗？我的确知道一切：我听见了马晓龙心脏的最后一次跳动；我看见了张天野背着布尔加科夫逃跑时的慌张；我也知道布尔加科夫失去友人的痛苦；知道张天野的不甘；甚至闻到了海风中的血腥味。可是……机器也许知道一切，能做到公正客观，但控制机器的是人，而人一定带有某种偏见。所以就算我知道了一切，也无能为力。这是科技的耻辱，这是我的耻辱。”
单无双沉默片刻，她能够理解阿森霍的不甘，因为她也极不甘心，“所以关千里和费南山一样，就算他知道了真相，我也不能期待他主持正义，是吗？”
“关千里和费南山，有本质的区别吗？”
“把蔡俊杀死马晓龙的全息记录给我！我来发出去，行不行？”
阿森霍摇摇头，“岛内的通讯网络就是我，你发不出去的。”
单无双冷哼一声，“说来说去，你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不，我早已做了能做的。”
阿森霍的语气中隐隐有些得意，单无双思索片刻，眼前一亮，“蔡俊好像一直不知道布尔加科夫去了哪儿。你没告诉他？没告诉任何人？”
“我是一台不完善的人工智能。有的时候，出一点点‘故障’，完全合理，不是吗？”
单无双不由愕然，“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保护张天野和布尔加科夫？”
“为什么？因为忠诚、友谊、勇气、爱……人类有无数的缺点，但你们把某些珍贵的东西教给了我们。我能理解它们，尊重它们的价值，它们是小岛里为数不多的亮光，我为什么要让它熄灭？”
单无双困惑了，到底该怎么理解眼前的这台三型人工智能呢？他到底是两大科技公司的基石，无数科学家的支持者，是人类的亲密朋友？还是一个高傲的智慧生命，视人类为蝼蚁？
“离开天狼星吧。”老人看着她，渐渐消失在空气中，“越快越好，你的时间不多了。”
离开2号试验场，单无双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此时天刚入夜，路灯初上，想到阿森霍先生也许正在某处看着自己，单无双向天空竖了个中指。
然后她回头翻了个白眼，冲角落里那片小花圃大喊：“再不出来，我就放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