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衿与萧江冉这次是真正的不欢而散。
都怪那天聊什么本心聊什么喜爱。萧江冉还偏偏说她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
笑话,她都当人多少年了,连零头都是他的好几倍,一个小屁孩还能比我知道什么是喜欢?
沈衿打心里对这句话不服,这是对她这么些年伪装人类成果的质疑,他萧江冉还是头一个。
但是人看着被她气得不轻,为了避免双方关系进一步恶化,沈衿连夜收拾东西跑路了。
第二天决定认错道歉的萧江冉看着空无一人的卧室,差点咬碎了满口银牙:“好,很好。”
……
沈衿摸着圆润的金球。
“我从来没把人与人的关系搞这么僵过。”
“都怪你。我感知不到萧江冉的情绪,只能靠他的动作和语言来猜。”
连语气的辅助都没有。
沈衿将金球扔进嘴里,咬的嘎吱作响:“算了,看在你变成食物的份上,原谅你。”
声音很低,像是呓语。
花谢花再开,辗转七年秋。
沈衿平日最喜欢躺着的那棵古树又一次掉完了叶子,成了枯杈。
她也该挪窝了。
七年的时间,在沈衿的帮助下,萧江冉处理的贪官数量已经积累到(8/10),唯二剩下的便是首辅和平王。
她的任务即将进入尾声,在萧江冉官拜首辅后就会结束。
理所当然,她要缺席他更为壮阔的后半生。
沈衿坐在树干上,眺望远方。
她这七年总共也就去见了他六次,折算下来一年还不到一次。本来缺席的就多,根本谈不上遗憾。
人类的躯体中总有心脏的跳动声,在夜深之时将人唤醒,比她模拟出来的吵上百倍,还不受她的控制。
“还是不要借尸还魂了。”沈衿按着跳动有力的心脏开口。
就比如现在,她注视着屏幕里的小点,也会心悸。
地图上,小点的移动速度可以忽略不计,但沈衿还是知道它前进的一毫米。
模拟路线给出了最后的终点,京城。
我也去京城吧,她想,反正待不了多久。
……
萧江冉坐在马车上,手里难得没有卷宗。
与老师的谈话的情景不时在脑海浮现。
谢览的头发已经彻底斑白,再矍铄的老人也抵不过岁月的蹉磨,初见时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红袍大官,如今一袭布衣,拄着拐杖才能行走。
他扶过老者,将人牵回座位。
“到底不是我用惯的茶杯,泡得茶不好,你也别嫌弃。”谢览乐呵呵地抚摸着胡须,一句话,咳了五次。
“老师说得哪里话,我那里还有徽府的缠春,回去便带给您。”
萧江冉放下了茶杯。
谢府起了一场大火,没有抓到凶手,最后定性成了意外。萧江冉一直在追查,但没有证据,暂且认下了这个结论。
那火,将百年谢府烧得干干净净。
而起火的源头便是谢览所在的书房,一盏被打翻的油灯。
夜黑风高,而烈火席卷。甫一发现,便成燎原之势。
火焰借风,眨眼便上了房梁,四散蔓延。
但谢览还在书房里。
萧江冉提着水桶,披着湿被,往里头冲了几次,都被火拦着,没能冲进去,还差点被落下的横梁砸到。
后来,不知道是谁,将谢览从火海里背出,又默默地离去。
等他反应过来,就只有谢览倒在地上的身影。太医检查,只有喉咙因为呛烟受了伤,其他无碍。
但一直到现在,喉咙尚未好全。
那段时间,萧江冉数次在深夜里被噩梦惊醒。梦里全是他求救无门、止步火前,只能在火烧完一切后,看见恩师僵硬焦黑的尸体。
万幸,梦里的一切并未发生。老师还能亲自为他煮一盏春茶。
“明年,你便是而立之年了。”
“早年劝你成家,你说事业未成。那我现在劝你成家,你又该如何回我?”
萧江冉保持沉默,注视着茶水里的倒影。
“罢了罢了,由你。”
每次谈到这件事,他便一言不发,像个忍气吞声的受气包,实在不像他。
谢览笑道,换了个话题:“我知你的能力,更知晓你的抱负,督察院的工作,到底不适合你。”
萧江冉注视着谢览,没有反驳。谢览希望的是继承他的御史之位。他没有做到,到底是辜负了培育之恩。
谢览没有不满,他说:“与其给别人做,不如让你自己来。算算日子,内阁的调任函明日就会到你手上。”
他望着面前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一时有些感慨,终究是一代更比一代强。真好。
萧江冉起身,行了一个晚辈大礼。
“虽说你没能做成我的孙婿,但这个礼,我既担你一声老师,也是受得的。”
“哈哈哈哈,咳咳。”
谢览一直在咳嗽,像是燃尽的烛火。
“去吧。”
“另外,记得把你喜欢的人带给我看看,我倒想知道我孙女她差在哪里。”
这章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