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上学的逢春,管家才匆匆跑过来汇报。
“劈柴的那个人,他生病了。”
挽月正窝在椅子里看书,闻言心脏微紧,所以,不是走了,是他病了吗?
管家垂手站在一边,低头等着她的指示。
贺宗明毕竟不是苏府的人,主不像主,客不是客,他做了下人的事,吃着下人的饭,但谁也不敢真的拿他当下人看。
——逢春早在挽月不知道的时候,就在管家面前严肃嘱咐过,那个即使穿着粗布麻衣也英俊不同凡响的男人是她爸爸,是羊城那样的大城市里,名声响当当的人物,他们谁也不准轻视他。
因此得知贺宗明生病的第一时间,管家不做任何犹豫,立时就前来汇报挽月。
挽月依旧是低头看书的动作,头都没抬,语气也不起一丝波澜,仿佛那真的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非曾跟她缠绵恩爱,生下两个孩子的丈夫:
“生病了就去请医生啊,我又不是大夫,你跟我说做什么?”
她说完这句话,也不知道管家是什么时候走的,她想继续看手中的书,然而用力盯了半天,那些黑黢黢的小字越来越不入眼,她的意识也开始不断地发散。
终究还是做不到完全无视啊!
挽月咬了咬嘴唇,不甘地站起身,往院子里面走。
不用问任何人,她猜得到贺宗明如今是窝在哪个住处。
推开那扇曾属于她的小房间,男人果然昏睡在床上,脸上带着些许不正常的红,看样子医生已经来过了,他额头上放了个被水打湿的毛巾,床头搁着一个粗糙的空碗,里面残存着少许药渍,房间从里到外蔓延着一股苦味。
挽月脚步顿在门边,默默看他一眼,又不想进门了,转身想要离开,这时床上的男人却像是感知到她一般,低低地轻唤了声:“挽月……”
挽月心口一涩,脚下的步子硬生生止住,贺宗明的嗓子像堵了被火烫过的沙粒一样哑,他无意识的呢喃着,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别走,别离开我。”
挽月咬着嘴唇站在门口,眼圈倏然殷红,厚重的泪光布满双目。
不走,不离开他,然后呢?
他总归是想要一个儿子的。
她生不出来,他就只能去跟别人生。
也许运气好,他们能一举得男。
但若是运气不好呢?
生不出来怎么办?生出来的是女孩子又怎么办?
她就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去跟别人生孩子。
一次,又一次!
他们会做那些曾经只有她跟他才做过的亲密事,一次又一次,无数次!
他的其他孩子们也会分走逢春和盼归的父爱。
贺宗明会为了他更在意的孩子,比如说他心心念念的儿子,而去忽略相比之下没那么重要的,比如她可怜的两个女儿。
她真的要面对这样的下场吗?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
贺宗明,你到底凭什么,这样往死里欺负人呢!
泪珠顺着挽月的双目潸然而下,她拿手用力抹了一把,最终也还是没朝那唤着她名字的人靠近。
她关上门,一转身,走了。
门板被合上后,看似已经昏迷过去,神志不清的男人慢慢睁开双目。
望了眼女人离开的方向,嘴边勾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小挽月,你真就这么狠吗?
挽月一路跑回自己房间,埋头扎到被子上,然后便大哭起来。
苏府下人繁杂,她怕被人听见,哭的时候便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只发出一些细碎的哽咽。
这样过了不知多久,挽月忽然发现自己身边有个小小的影儿。
她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睫毛上还挂着湿黏的泪珠。
盼归站在她身边,同样也红着一双大眼睛,那张跟她像了八分的小脸,满是悲伤地望着她。
她是在挽月出门的时候来的,仗着身子小藏到了柜子里想给妈妈个惊喜,没想到惊喜没给出来,反倒是撞见了妈妈的难过。
“妈妈,你这样伤心是不是因为爸爸?”
盼归走到挽月身边,小手试探的轻轻握住挽月的手掌,挽月的掌心也湿漉漉的,全是她刚刚努力捂住的泪。
她默默看着自己女儿,开口之前,先用力吸了下鼻子:“盼归,我……”
“既然爸爸让你这样难过,我们就把爸爸送走吧。”
盼归在她的哽咽中,凑上前主动的抱住了她,她的一双小短手,其实不能真正把挽月整个抱住,可她这样的行为,还是让挽月感受到了阵阵的温暖。
“可是……你不是很喜欢爸爸吗?”
明知道她与他之间再无可能,却还是允许他留了下来,没真的把事情做绝,挽月也是考虑到两个孩子。
“盼归是很喜欢爸爸。”盼归的眼睛也红了,吸着小鼻子,声音带着哭腔:“可要是爸爸让妈妈伤心,那盼归就不喜欢了!”
她努力地靠近挽月,小小的女孩,整个身子依偎在挽月怀中:“盼归一直没有爸爸,早就习惯了,但没有妈妈,盼归受不了,妈妈不开心,盼归也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