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问已经那般犀利,第二问自然更了不得。
众人再次屏住呼吸,静待亚圣发问。
就见孔荀轻轻抚摸着颌下长须微笑问道:“这第二策,却是与礼有关,陆贤侄来北齐一载有余,当知北齐之礼与众不同,却不知贤侄对此又有何论?”
此言一出,岸上众人尽皆大怒。
林岱第一个站起身来:“亚圣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蕴也冷哼一声:“难道亚圣也和那些俗人一样将我等视作蛮夷之辈么?”
他们两个还算是客气的。
年轻一辈的楚湛、林宏、萧嫣儿、林苍、林妙妙等人直接就开骂了。
骂得几句,又齐齐看向早已经一脸铁青的慕容瑜:“陛下岂能容他如此辱我北齐?”
慕容瑜知道孔荀这还是在激陆宇,就想让他当众割裂他与北齐的关系,如果自己此时发怒,那便正中孔荀下怀。
但若置若罔闻,却又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而且如若不加辩驳,今后北齐便会坐实蛮夷之名。
可如果此时跟孔荀撕破了脸皮,又会将陆宇置于两难之地……
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就听得陆宇突然大喝了一声:“够了!”
他这一喝,立时便将北齐众人的注意力都从慕容瑜身上又转移到了他那里,同时也将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陆宇方才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来,这回定也能将孔荀驳得无地自容。
即便他是学宫亚圣也一样!
似乎是为了替他鼓气,林岱又高喊出声:“陆贤侄莫怕,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大不了不要这个文魁了,老子就不信没有宗师还打不赢仗了!”
楚蕴也说道:“这话说得不错,宗师虽强,却也不是三头六臂,我玄铁军三万儿郎便是拿命堆也能堆死他两个!”
话音落
下,林宏又站到岸边:“大哥别怕,骂他就是,学宫瞧不起北齐,这什么文试三甲,老子也不稀罕!”
楚湛也慢悠悠的开了口:“这话不错,我也觉得大齐三杰的名头,比那文试第二听着要威风许多!”
“郡马莫怕!”
“不就是个文魁么?咱们不要了!”
“骂他!”
“对,骂他!”
孔荀只当没听见,还拿眼神阻住了欲要还嘴的舒子明和几个学宫弟子,然后又朝陆宇笑了笑:“陆贤侄这是不会答还是不愿答?”
话音落下,又是一片怒骂。
能拿下文魁对北齐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但此时此刻,却无一人让陆宇忍气吞声。
陆宇又看向了慕容瑜,便见慕容瑜微笑着朝自己点了点头。
这样的君王,这样的臣民,这样的北齐。
怎能不让人喜爱?
但小不忍则乱大谋,更何况村姑还在青云山等着自己为她送去学宫那半块奇石之秘……
也罢。
就让我陆宇来承受这一切吧!
主意打定,陆宇突然大笑出声,那笑声上冲九霄,下入黄泉,无论是大船之上,还是凌江之畔,所有人都被他的笑声给震住了。
陆宇笑得一阵,又猛的止住,眼神扫过众人,最后停在孔荀身上:“不知亚圣可曾饿过肚子?”
所有人就是一愣。
不等孔荀反应过来,陆宇突然又看向了舒子明:“不知长老可曾吃过糠麸?”
同样不等舒子明反应过来,他又朝舒怡微微一笑:“不知舒学士可曾因无钱治病而绝望?”
问完这句,又猛然提高音量:“不知诸位学宫弟子可曾因生计所迫无法求学而落泪?”
没有人答话。
岸上一众北齐百姓更是纷纷咬紧了牙关。
过得片刻,陆宇又是三声大笑
,然后便朝着孔荀微微一拜:“亚圣学贯古今,可曾听闻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方晓荣辱?”
孔荀高大威猛的身躯便是微微一颤。
慕容瑜那如蕴星辰的双眼却是猛地一亮。
下一刻,陆宇又转身看向岸上众人:“尔等若是连活都活不下去了,还要什么礼义廉耻,装什么仁义道德?”
众人又是一愣,不是说好了骂学宫骂亚圣的么,怎么骂起自己和北齐来了?
陆宇却是完全不给人开口的机会:“我等生而为人,最重要的便是活着,这不是什么私欲,而是一个族群能够繁衍生息下去的基础。”
“倘若有人问我陆宇,你是愿意做个蛮夷,还是愿意就这样没有价值的去死,我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
“我乃蛮夷!”
所有的人都被彻底惊呆了。
陆宇却是越说越激动:“我可以为了子孙的幸福,血脉的延续去死,我也可以为了心中所爱,此生所求去死,但若能活着保住这些,我绝不介意被人称作蛮夷!”
“问问自己,你们真的就那么介意么?”
“再好好的想一想,你们的父母兄弟,亲族好友拿起武器走上战场想要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是想要让你们好好的活着,为了自己,为了他们,为了血脉的延续和族群的壮大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