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舟犹豫间,远远传来歌声,随着歌声走进,歌词也更容易听清: 第一个是稻米,献上我的饱腹; 第二个是尺子,献上我的量度; 第三个是剪刀,献上我的头颅; 第四,第五,是您的权柄。 第六,第七,是您的法度。 光明啊, 永恒啊, 收下我的救赎。 光明啊, 永恒啊, 月光所及之处。 … 歌声悠长模糊,并不全是官话,夹杂着姜舟听不太懂的方言,但也听了个大概。 歌声四起,循声望去,四面八方不知什么时候聚起人群。 由于光线,姜舟只能看到一个个黑色人影,由稀到密,渐渐汇成黑压压一片,朝着她走来。 姜舟反应也不是盖的,做好了随时上树的准备。 她还想试试打探点消息呢。 这就叫狗改不了吃… 啊不,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毕竟这两天打探出来的两次遇险,也没能动摇她这颗八卦的心。 终于有人走进了,那人口中仍重复吟唱着。 姜舟听他唱的是官话,她能听懂,就想打个招呼,朝人家挥了挥手:“兄弟,你们在这干嘛呢?” 哪知那人恍若未闻,擦着她的肩膀就错开她走去了。 姜舟再看这人身后跟着的黑压压的人群。 所有人,用着同样的虔诚,唱着同样的歌,望着同一棵树。 唯有手里捧着的物件有所不同。 有捧着宣纸的,有捧着花的,有捧着大刀的… “王叔?”难得见到一个熟人,姜舟还没放弃打探一番。 虽然这个人昨天夜里可能想干掉她,姜舟仍认为她死也得做个明白鬼。 王铁匠却没给她半个眼神,同样狂热地望着那树,唱着。 就这样,无数人对姜舟视而不见,擦肩而过。 他们踩上洒满月光的沙滩,匍匐跪下。 他们将手中之物高高举起,头低低埋下。 “收下我的救赎——” “光明啊, 永恒啊——” “月光所及之处——” 姜舟转身看这群人诡异的狂欢,围着湖的一圈沙滩已经跪满了这样的人。 “收下——” “收下——” 他们突然像卡住的磁带,反复唱着同一个词。 “收下——” “收下——” 那大树似乎收到了召唤,树枝缓缓抽条,向每个人头颅伸去。 在他们头颅之上的物件,就这样被树牵走。 “献上——” “献上——” 一股危机感从姜舟心底生起。 “你的头颅——” 所有人突然扭头,齐齐看向姜舟,脸上齐齐带着餍足的笑容。 好奇心害死猫啊。 姜舟叹息。 又要跑路了。 好在她早有准备! 姜舟手脚利落地上树。 当这群心满意足的人高唱着心满意足的歌,向她走来,姜舟学着人猿泰山,在树与树之间跳跃游荡而去。 这群人确实缓慢,姜舟荡着荡着就要听不到他们的歌声了。 耳边难得有了些清净。 只有月光,微风,枝叶和姜舟酣畅淋漓的穿行,这树林的氛围也算得上静谧祥和了。 “你的头颅——!” 姜舟刚跳到一棵新树上,一张惨白的人脸几乎贴上她的鼻尖。 姜舟一个哆嗦,从树上摔了下去。 “这么不经吓,还敢来鬼树林?” 那人语气却不咸不淡,从衣襟掏出个平板,点戳几下,非常潇洒地从树上跳跃下来。 “易代?” 易代语气平静:“我不叫易代。” 姜舟揉了揉摔得生疼的腿:“那你叫啥?” “……”易代卡了半晌,才道,“算了,就当我叫易代吧。” 姜舟不忘她做一个明白鬼的本心:“你说这是鬼树林?” 易代知道她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但是显然没宋冬阳那么好的耐心给她解释:“嗯。” 姜舟穷追不舍:“什么是鬼树林?” 易代看她一眼,没说话。 “你不叫易代叫什么?对了,你是觉醒者吧?那你怎么会有这么段身世?你是本地人吗?那你怎么会用平板?你的平板是什么系统啊?……” 由于易代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姜舟只好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喋喋不休地提出疑惑。 终于,易代停下了,姜舟没注意,差点没撞上去:“这是哪?” “别说话。” 姜舟现在倒很听话。 不为别的,就因为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又绕回了那圈沙滩,此时沙滩上那群人正跪着,双手仍向上捧起,头仍几乎垂到地上。 “鬼树。” 易代示意姜舟看向湖中巨树。 巨树的树枝向后褪去,沙滩又重新铺满月光,只是显然树枝还是长了些许。 这很容易看出来。 这些人来时满满当当跪满了沙滩,但都在月光之中。 现在,这些人仍满满当当跪着,但第一排的人已经在鬼树的阴影之下了。 人没有变多,只能说树长长了,阴影也随之扩大了。 只见树枝轻轻柔柔地靠近阴影中的人群,猛然扎进这些人高高献上的手心。 几乎是姜舟才生起疑问的瞬间,这些人便迅速干瘪下去,树枝抽离,只剩下一张张皱巴巴的皮,匐倒在阴影之下。 而树林最靠近沙滩的一圈树,也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地底拖住一样,窸窣着被拉进地底。 姜舟目瞪口呆。 易代起身,示意她跟上。 于是姜舟跟上。 虽然她还有很多问题。 易代带着姜舟再次进城,他点了点平板,翻墙进到一个大院,又悄然跃上屋顶。 好在姜舟的愿望效果还没到期,两三下也爬上墙,翻上屋顶。 姜舟还没开口,易代就比了个禁言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