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医局李兴求见张太妃。”
一位宫人在门外通传。
刘凌看了看张太妃,后者皱了皱眉,丢下一句“我去去就来”,脚步匆匆地往殿外走去。
李兴经过孟顺之一事之后成熟了不少,如今在太医局里又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官职,要不是恰巧碰到太医局忙,恐怕还是闲人一个,但人人都知道他是张太妃收的入室弟子,除了又羡慕又嫉妒以外,隐隐也有些巴结,都愿意为他讨个人情。
毕竟是人都有生灾害病的时候,认识个厉害的杏林国手,有时候就是给自己救命,张太妃身份尊贵,又是女流,轻易不抛头露面,以后这医病治人的事情,少不得是李兴出马。
张太妃出了殿门,见李兴握着一本书册,表情焦急地不住地向殿中张望,见到张太妃出来,更是快步上前,语速极快地开口。
“师父,我大概知道他们是染上什么了!”
张太妃这些时候已经有了些猜测,但是不敢确认,见李兴握着的正是他师兄留下的医书,顿时一惊。
“是虫?”
“是虫!”
两人异口同声。
“我之前也曾怀疑过是虫,可师兄记载的几种虫蛊都不太像,‘血蛊’要见血,这世上还没几人能让陛下见血,况且陛下腹部也没有积水;‘刀蛊’要碰到生锈的兵器还必须血;被中了‘隐蛊’的人怕见日光……”
张太妃早就把“虫篇”背了个滚瓜烂熟,如今说起各种蛊来头头是道。
“太妃,这么多大人一起腹泻,不太像是‘蛊’,巫苗炼蛊何其困难,而且宫中每有巫蛊,必定是血流成河,苗人不可能将‘蛊’交给汉人带回中原进入宫中,为自己的族人带来危险。‘蛊’和养蛊的人是有联系的,蛊去了哪里,他们都知道。”
说起这些偏门的东西,常年在孟太医身边的李兴倒是比张太妃更了解。
“所以弟子猜测,不是‘蛊’,是‘生虫’,就是还没有制成‘蛊’的虫卵而已。”
思路一旦有了方向,两个当世数一数二的医者立刻顺着思路慢慢理清了。
“积食、食欲不振、面色微黄、腹泻,这不是肠胃有问题,是肝胆。”
“不太像是肝,是不是胆?”
“不,胆为表,肝为里,最终还是肝。”
两人议论了一会儿,最终一点点排除,找出了最有可能的虫。
“是肝蛭啊,肝蛭的卵,炼成之后,是‘虚蛊’。”
李兴脸色难看。“孟太医记载,中了此蛊之人,不能饮食、日渐消瘦,最终虚弱而死。”
张太妃失魂落魄,默默背诵:“正在成长中的小孩中了此蛊,不可成长,身材矮小,无法人伦;成人中了此蛊,容貌枯黄犹如蜡人。最重要的是,起初都并无征兆,因为无论是卵还是蛊,都需要一个在宿主体内不停生长的过程……”
她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虚蛊’的幼虫肉眼不可见,提出来更是麻烦,除了专门施‘蛊’之人,谁会从鱼螺之中弄这‘生虫’?而且肝蛭需水成长,虫卵也需要附着在有水之物上……”
“是墨!”
张太妃倒吸一口凉气,顾不得跟李兴再讨论病源是什么来历,掉头就走。
“陛下,陛下!切不可再触折子,立刻净手净面!”
因为有了张太妃提供方向,过目不忘的刘凌很快就通过记忆将自己一边吃东西一边看过的折子都点了出来,有些已经封存作为档案,有的则因为涉及机密销毁,更多的则束之高阁,如今都被一一翻了出来。
正因为生虫可能下在墨里,而墨用来书写了奏折,再加上碰过这些折子的大臣有不少,一个一个算下来,竟有二十多封折子都有可能。
但病症最厉害的陆凡和刘凌曾长时间摩挲、揣摩、接触过的折子,只有那么几封而已,其中一封,便是出自于皇商之家的黄良才之手。
因为那封奏疏更像是参考资料而不是时务策,所以陆凡和刘凌大部分时间只是用它来作为其他条陈的依据,很多大臣借阅此折,也只是为了上面提供的各种数据,这封折子在传阅、借鉴过之后,就和其他不需要批阅的折子一般,被放在了留存的档部里,只要等时间一过,就要烧掉的。
张太妃并不会辩蛊,李兴也不会,但是所有接触过那个折子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了些毛病,只有少数几个没有任何反应,大概是接触的时间比较短。
墨是有问题的,折子也是有问题的折子,张太妃将黄良才所有誊抄、草拟过的折子和草诏都找了出来,养了十几只兔子,一只一只喂纸,又找出七八封动了手脚的,再和得了病的大臣一一对比,都是接触过的。
能够接触草诏的,反倒是级别比较高的官员,级别低的官员接触的都是已经颁下去的、已确定的诏书,所以朝中才会出现品级高的腹泻厌食,品级低的反倒没事的情况
“这太多了,得病的人,还是都会有危险。”
张太妃听说刘凌将黄良才抓了起来,担忧地说:“千万不能让他自尽了,如果是蛊的虫卵,那他就是‘蛊主’,我们是郎中,不会巫蛊之术,只能尽力帮你们调养身子,可是若虫子长大,它可能会在你们肝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