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落霞如绣。 正值初春,天高云淡,微风徐徐。 天气很好,风儿很暖。 可是贾大宝此时,却总是觉得四周阴风阵阵。 站在安宁病房门口,看着里面的情形,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按理说,作为一个重症科的护士,生老病死见得太多了,她本不应该对某一个不相干的患者的死亡感到害怕和恐惧。 可是此刻,贾大宝的心底,已经冰冷得如同在太平间内渡过了一个孤独的夜晚一般! 病房内,不知究竟是哪里的孝子贤孙在磕头跪拜,悲戚号啕,他们有的身披三尺麻衣,有的腰系七尺白绫,所有的人都在努力地表演着自己的悲伤。 看着这些画面,贾大宝只觉得有些可笑。 毕竟,抢救的时候拒绝签字的是这些人,屡次找主治医师要求拔管的也是这些人。 而现在,表现得悲痛欲绝的竟然还是这些人。 贾大宝很不理解。 可是即便如此,这些事情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现在她要做的,是将这些“孝子贤孙”们请出门外,然后为床上的那个老人做最后的清洁工作。 因为,人还没走。 即使要走,也要走得体面一些,走得干干净净,走得清清白白。 这是床上的那个弥留的老人说的。 印象中,老人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姓王,很爱干净,乌黑的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 也不知她是怎么保养的,满头青丝,却是一丝银色都见不到。 老太太性格很好,知道自己病入膏肓,仍旧总是乐乐呵呵。 待人接物十分的和蔼可亲,因此,科里面的同事都叫她王奶奶。 王奶奶做了一辈子的教育工作,人很通透,也很豁达。 对于自己这些晚辈们的性情,她心里有数的很,如若不是家里的几亩薄田被征收之后很是补偿了一些钱的话,只怕此时的床头早就冷冷清清了。 所以对于身后事,她早就看得很淡。 “随他们去吧,”在上一次清醒的时候,她是这样对贾大宝说的:“钱财都是外物,告诉我的妮儿,到时候不要来,在家里给我上柱香就好。” 她口中的妮儿,名叫王妮儿,是她的女儿,大概十四五岁。 如果不了解情况,很多人都会觉得诧异,毕竟,一个八十几岁行将就木的老太太,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儿呢? 所以,如果这个女儿是捡来的,那么一切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王妮儿这个孩子,贾大宝见过几次,人很漂亮,大大的眼睛占据了她那圆圆的脸蛋的一半,眨起眼来忽闪忽闪的。 不过她的性子有些执拗,或者说,想事情有些慢。 所以,她是所有人中最后意识到老太太即将离开人世的,也是所有人中最真心实意想要留住她的。 可是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话语权的养女而已,老太太的重孙儿若是生的早一些的话,怕是都要比她大上几岁。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对于一个老人注定将要死亡这种事情,即便固执如王妮儿,也是无可奈何的。 因为,死亡是最平常不过的自然规律,不会因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只是苦了王妮儿了,贾大宝心中感慨了一下,以这孩子的性子,即使王奶奶嘱咐了她很多遍的不要来,她也还是会来的。 这一来,不知道又要被这些“孝子贤孙”们欺负成什么样子了,几个破钱而已,至于争成这个样子吗? 贾大宝嘀咕着,对于眼前的这些人便更加的看不顺眼。 算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当她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和他们都毫不相干的护士而已之后,便也就将情绪慢慢放在一边。 紧了紧身上的护士服,正了正头上的帽子,她端起手边的整理盘,低着头走了进去。 “麻烦大家先出去一下,我要为王奶奶做一个清洁。”看着这屋里跪了一地的人,贾大宝的心里忽然又有些不太高兴,刚刚已经放下的小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深吸一口气,她将托盘放在床头,核对患者姓名,然后开始工作。 擦拭身体,清洁口腔,整理头发。 所有的事情一丝不苟。 而老人也好像知道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整理工作,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竟是在贾大宝为她修剪指甲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她。 看着攥着自己腕上的那只枯瘦的手,贾大宝一下子觉得有些伤心。 不应该的,她暗自在心中对自己说,贾大宝,她仅仅只是你护理过的众多患者中的一个而已,你们没什么深厚的交情,她也没什么特别的。 所以。 “请放轻松。”贾大宝拍了拍老人的手,轻轻地安慰着。 只是这声音中,竟是不自觉的带着些许的颤抖。 如此一来,这句话到底是安慰老人还是安慰她自己,竟也是不得而知了。 “人还没走,你们哭的是不是有点太早了些!” 不知为何,为老人做完清洁工作的贾大宝忽然有些情绪失控,在走出门口的一刻,她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心中的愤怒。 听到这本来不该由她口中说出的话语,门外的众人顿时激动了起来。 “你说什么?”老人的大儿媳张牙舞爪,抹的通红的指甲都要抓在贾大宝的脸上,上面的珠光宝气闪的她眼睛生疼:“谁给你的勇气这么说话的?你领导呢?我要投诉你!” “投诉你!”其余几个儿媳也在一旁异口同声地附和着。 七嘴八舌地斥责,让贾大宝觉得自己说的没有错,这些人现在的激动,仅仅是因为心虚而已。 被她说中了心中的小心思,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