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懋饮尽杯中酒,感受着口腔中醇厚的酒香。
功成身退,可谓是老将最希望看到的事。
而圣人如此顺滑,并且还十分隆重处理,就如酒水入喉暖胃,而圣人暖的是人心。
有着石亨这样的开场,宴席瞬间就热络了起来。
官员之间,推杯换盏,四品官员放在地方,也都是大佬的存在,但在这里,他们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向别桌,举杯敬向自己的顶头上司。
平时粮食酒的供应是有定额的,酒并不是必需品,特别是粮食酒。
越是好喝的粮食酒,那么对权贵的吸引力越是巨大,从而挤压了民间的粮食,一斤粮食八两酒,甚至可能更少,一旦放开了酿造,那必然会影响底层农户。
当然,在场的都是理智且拥有强大自制力的人,对于酒精摄入的控制,也是极好。
高度酒流入市场到现在,文武们或多或少都有接触过,更何况当前的场合,能发酒疯的也就只有一人。
朱祁钰舀汤吃菜,并没有人来劝酒,但是,同一桌的尚书们,倒是十分热闹。
虽然不能向圣人敬酒,但是在尚书和圣人面前露脸,是很多四品官员梦寐以求的事情。
而尚书之中,就属于谦、金濂和陈循最为受关注了。
来到这一桌的文官,必然就是冲着这三位而来。
随着走动的人多了起来,空气中不仅有美食的香气,酒香也在空气中窜动。
“陛下,老臣敬您一杯。”
本来还想着没人来敬酒的话,自己就一人饮酒醉的朱祁钰,看到了陈懋对着自己举杯。
举起酒杯,看向陈懋,那脸颊已经带着红,明显是代谢能力较差的表现,朱祁钰扬起嘴角笑道:“老将军。”
“陛下改天换地,使大明百姓安居乐业,造福民生,驱逐蛮夷,老臣佩服至极。”
陈懋说的情真意切,神态也不似作伪。
巡查组去过闽地,陈懋还帮忙护卫过一段时间,因而他是知道民间的变化,最主要的是,这方面的桃子,乡绅根本没法摘。
本来就处于风口浪尖的乡绅,在新的进士下县之后,可不想被当成功绩给上报到朝廷。
“朕本该如此,也是朝公尽心尽力,非朕一人之功。”
朱祁钰举杯相迎,精致的酒杯,相互间轻轻一碰,再道:“陈将军威震漠北,平定闽地,招抚叛军无数,若无陈将军,如今闽地还安稳不了。”
刚将酒水送入口中的陈懋,含着酒,猛然吞下,关于招抚叛军的方面,之前他生怕圣人起疑,功高盖主,因而莫视了一些叛军叛降无常,导致局势一直不稳。
要说真正的稳定,还是因为巡查组的到来,让百姓看到了朝廷的举措,因而以降之军就再无复叛。
这是很多老将最喜欢的做法,从历史上追溯,可以到秦始皇手下的王翦。
激流勇退,方得善终。
但陈懋从圣人的话语中,听出了不喜的情绪。
咽下酒水,感受那一丝丝辛辣,陈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在他一番操作之后才发现,哪有什么功高盖主。
比起眼前的圣人,自己那些功绩,甚至都算不上功绩。
闽地平叛,说到底就是打大明自己的老百姓,故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
要是皇帝早是眼前之人,或许闽地连叛乱都不会有。
“是老臣多虑了,想当然了。”
陈懋苦笑道,现在想想,自己不过是一介军侯,又不是那云南沐王,再怎么做,又不是到头了,却想着什么功高盖主,简直是多此一举。
要说社稷之功,朱祁钰是凌驾于所有文臣武将之上的人。
也没有哪个皇帝有朱祁钰这样的眼界和想法。
按照大明论功行赏的标准,只要出动火枪军,那么其功绩中必然有着朱祁钰的一份,谁叫天下火器自圣人出。
再加上摊丁入亩等一系列政策,源头并非来自大臣,要说定江山的皇帝,朱祁钰现在只需要等时间,只要随着国力的增长,他的地位只会水涨船高。
而这样的皇帝,封国公,甚至异姓王,根本没有什么压力。
所谓将熊熊一窝,皇帝的能力上限便是如同陈懋这样的武将文臣的上限。
“陈将军不必妄自菲薄,待巡视完京营之后,朕可还要依靠老将军。”
朱祁钰说着,拿起放在自己面前的酒壶,为陈懋倒酒。
“不可,不可,老臣自己来便行,岂能劳烦陛下。”
陈懋见状,一手托住壶口,一手挡住自己的酒杯,不敢让圣人给自己倒酒。
别看他现在年纪大了,大明除了孝道,还有为臣之道。
“朕愿意。”
朱祁钰抬手轻轻将挡在壶口的手拨开,酒壶中的酒水便从壶口流出,清澈透明的液体就准确落入了那小瓷杯中。
陈懋的双手放在大腿上,他还是第一次受皇帝倒酒。
“如今京营不同以往,战阵也是不断变换,排列火枪阵型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淘汰,但朕终究不熟悉战场,还需要老将军多加参考,为朕参谋参谋。”
倒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