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落在木棚的草堆上,逐渐形成一层薄薄的积雪,而从下方冒出的水蒸气,让积雪融化,再因低温而缓慢结冰。
朱祁钰吃得满嘴流油,还时不时和桌边的人搭话。
“现在京营里的病患多吗?”
“回陛下,寻常风寒感冒并不多,不过,训练时的跌打损伤倒是不少。”
军医闻言就放下骨头,擦嘴回应道。
“要严格遵守卫生纪律,从天花这方面你们就要了解,脏乱所产生的那所谓的外邪,是很多疾病的根源。”
朱祁钰随意说着,目光扫到了医生中的李言闻,就道:“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那些小虫应该从显微镜里看到了吧?”
一直在注意圣人的李言闻,被圣人的目光点到,也和军医一样,放下筷子,道:“回陛下,看到了,学生还画了许多图册。”
闻言,朱祁钰不由得挑眉,这类图册,其实和寰宇通志差不多,一个是记载地理,一个是记载生物。
“不过,那什劳子八万四千虫,可不是代表佛陀的佛眼就能看到小虫,他们不过是借用一钵水来比喻一花一世界,比起念咒,把水烧开才更加安全。”
毕竟很多人将这佛语和科学联系在一起,造成后世佛学中曲解了科学的尽头是哲学这句话。
朱祁钰可不想要一个疯魔的医学家。
被圣人这么提醒,不管是军医还是医生,都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便是为何陛下要推行喝开水的原因吗?”
李言闻好奇问道。
朱祁钰点了点头,道:“自然是如此,比起小虫,朕更喜欢将其称之为细胞,像天花这类瘟疫疾病,归根结底就是病细胞引起,如同菌子吸附于树木之上,从树木中吸取养分,而后开枝散叶。”
顿了顿,朱祁钰看向众人,继续道:“若是仔细观察菌子,你们便会发现,菌菇种子十分细小,肉眼不可见,随风飘散后,依附于树木或是落叶堆发芽,是否很像瘟疫疾病传播?”
“所以,疫气之感中的疫气,其实并非什么外淫,而是真有看不见的细胞从人体呼出,从而进行传播。”
在场不管是医生还是军医,都有接受一定程度的医学教育,所以一下子就理解了圣人所说的话。
公孙泰虽然没有和圣人坐同一桌,但从圣人开始说话,他就一直竖着耳朵听。
当即,他就站起来,震惊说道。
按圣人所说,那么什么外邪外淫,都可以得到解释,也就是为什么他们防疫的时候,一定要遮掩住口鼻,如此便能一定程度上避免被感染。
“是极,还有,尔等所学烫煮刀具器械,乃至布条,便是因大多此类细胞,无法存活于高温之中。”
朱祁钰转头,看向公孙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这小小的举动,立刻就让公孙泰的脸色潮红,身子骨不由得挺拔了一些。
“宋时集验方中有载,每欲出时,用雄黄一桐子大火上烧,烟起以熏脚绷、草屦之类,及袍袖间,即百毒不敢侵害,邪祟远避,其中是否也证明烟熏有消毒之功效?”
公孙泰当然没有立马就满足,旋即就引经据典开始请教。
可朱祁钰是什么人,只听明白了烟熏,而他也仅仅知道艾叶有抗菌功效,被广泛运用于消毒隔离,后世的临床试验也表明了,使用艾条熏蒸空气消毒比自然通风、动态空气消毒机消毒更具优势。
“两者有差别,但是高温杀菌更为彻底。”
朱祁钰说着,就拿起筷子夹菜,道:“此中奥妙,需要尔等去探索,朕知之不详。”
虽然听到圣人这么说,但在场的军医和医生们可不这么认为。
相比医书中的晦涩描述,圣人言语更加清明,些许交流,就让他们受益匪浅。
于是乎,军医和医生纷纷起身,朝着圣人行师礼,道:“学生受教。”
朱祁钰可不管他们受教了什么,摆手说道:“都快用菜,别凉了可不好吃。”
对圣人行师礼可不是什么不讲规矩的事情,朱祁钰本来就是医学院的荣誉校长,自然受得起。
这方面,便是朱祁钰和其他皇帝的最大区别。
除开国皇帝外,守成皇帝多是学那什么制衡之术,什么一个大棒一个枣,可朱祁钰不同,他本身就涵盖了士农工商,到如今,也就还未有人为他着书立作,否则朱祁钰的学说早就是大明的国学了。
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朱祁钰,并不是事事都自己研究,而是用自己的眼界和思维,引导着那些更有能力的人走向正确的方向。
而这样的做法,无疑会让这些人将他视为师者。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除了传道,授一些业和解一些惑,朱祁钰做起来,有着皇帝身份,可比其他人还要轻松的多。
那些旁边的工人,有的都忘记了吃食,看向圣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
难不成当皇帝的都能通晓百事?
可是以前的皇帝好像十分愚蠢,拍脑门就决定事情,比如这位圣人的前任。
关于朱祁钰的传说,他们中听说了不少,正是因为如此,现在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才让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