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
当值的于谦,正翻看着各地送过来的奏折,眉头一直没有舒展。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太监走了进来,道了声安,然后将一个册子放在一旁未阅览的奏折最上方。
这是很明显的插队行为,不过,相对的,也证明这封奏折不一样。
旋即,他便将其拿到手中,只是翻看了一眼,脸色就已经黑了下来。
“陛下有口谕吧?”
于谦看那太监还没离开,便开口问道。
“有,陛下口谕,严肃处理。”
太监一改之前狭长的声线,喉咙里发出沉稳且深沉的声音。
一旁的王直立刻将手中的奏折放到一边,皱眉问道:“于尚书,是何事?”
“烂了,浙江烂了。”
于谦直接拍了拍奏折,叹了口气道。
闻言,王直也走近了过来,翻看了一下,顿时也止住了呼吸。
看了眼太监,王直才转头问于谦:“是否牵扯过大?”
“不然呢?此事若不严,朝廷便无法立威。”
于谦自然而然说着,随后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开始思考了起来。
王直知道,这肯定是在想怎么打仗了。
确实如于谦所说,若是因为牵扯甚大而轻拿轻放,那么朝廷的威压就会出现裂痕,到时候,只要地方抱团取暖,那么朝廷就毫无办法。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对于王直的担忧,是很正常的思路。
就好像看着一个大型企业,一旦出了问题,就有人大喊【大而不能倒】。
而浙江出了问题,在牵扯如此之广的情况下,若是严肃查处,那么不就是朝逼官反吗?
“金尚书这个钦差,恐怕是不好做了。”
现在的内阁,可不是和皇帝打对台戏的,他们的任务,是怎么能更好的处理大明政务,将大明往好的方向引领。
“金尚书现在还在衙门吧?请过来吧。”
于谦睁开双眼,王直说的是实话,圣人的态度必然会传出去,就算不传出去,金濂也要展现朝廷的态度,到时候,身为钦差的金濂,生命能不能有保障都是一回事。
毕竟是当事人,所以于谦有必要听一听金濂的表态。
没多久,听到是内阁相传,金濂就急冲冲赶了过来,入殿就问道:“可有何事?”
一般情况下,内阁大臣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存在,突然叫自己,那肯定有大事发生。
于谦和王直同时看了过去,于谦指了指桌面的奏折,道:“看看,陛下要严肃处理。”
听到严肃处理,金濂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默走到桌前,稍微浏览了一下。
本以为金濂的脸色会很难看,但是,现实却恰恰相反,金濂满脸红光,道:“于尚书,此事还需依陛下所言,严肃处理,否则朝廷颜面无光。”
“浙江无总兵,最近支援部队,可信的也只有山东石亨,至于大城军队,虽然轮班,但牵扯过大,难免会有意外,金尚书不担心吗?”
于谦挑了挑眉,看到当事人如此轻松,他倒是也感觉放松了不少。
“这种事情,让某去处理,是陛下相信某,也是陛下对内阁的信任,有何可犹豫?大不了意思,若某死后,尔等可别怯懦,某这是功成身就了。”
金濂十分慷慨,儒士愿为知己者死,这浙江就算是刀山火海,金濂都去定了。
“好一个功成身就,”于谦好像也受到了感染,继续道:“金尚书又不是一个人,别总想着揽功,南直隶也非狼窝虎穴,王尚书以为如何?”
说着,突然就问了句王直。
“老朽不复当年之勇矣。”
王直看着金濂,甚至有些羡慕,道:“也不能如此轻断,湖广、福建、广州等南地刚平,若是再生战事,非某所愿。”
这才刚看到太平盛世的契机,为什么就要如此呢?
王直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畏畏缩缩,但是,总要有人劝劝不是吗?
金濂都想以死来证道了,这内阁,还是当初的内阁吗?
“王尚书,为何科举卷分南北?”
于谦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把王直给问得愣住,顿一下,才道:“南边文风昌盛,读书人更多。”
“如今内阁,北三人,南两人,若是加上礼部,那便是南三北三,朝廷一直致力于平衡,于某认为,若是长此以往,南地终究占据大多数,除内阁五部之外,若是中低层官员多为南地之人,到时,朝廷会不会被南地利益所捆绑?”
南方的人口,本来就比北方多,所以需要更多的官吏。
这些人,从小便是同窗、同乡,更可能会是同年。
如此利益集团一旦达成,只要再加上某种前提条件,那么党争将会大行其道。
而那个条件,可以是一个冲龄践祚的皇帝,可以是一个身患疾病的皇帝,可以是一个身心俱疲的皇帝。
未来不可预测,但是,于谦的担忧,是实实在在的。
虽然怕什么来什么,可什么都不做,装作看不见,并不会让事情不会发生,那不过是将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罢了。
王直七十余高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