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良进入卫所之后,刘昇等到上了茶,才迟迟开口。
“舒内官可信,三尺童子,亦视海盗如衣食父母,视军门如世代仇雠。”
看向舒良,刘昇满脸写着为难。
正襟危坐的舒良缓缓摇头,道:“不信。”
本以为开诚布公的刘昇,顿时被噎住了话头。
“咱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海禁之事,咱也知道,当初信国公汤和巡视浙江、福建沿海城池,禁民人海捕鱼,无以为业,就只能入海为寇,上山为匪。”
身为内官,对于必要的历史知识,特别是皇帝的政策,随着官位的上涨,都要有所了解。
如果说朱元璋禁的是远洋贸易,到了地方,那就是另一番场景。
而后世的皇帝会觉得这是惯例,一并执行起来。
“既然内官已然知晓,也知沿海百姓无所适从,更何况,江南之地,税赋原本就重。”
刘昇无法理解,为什么舒良知道,还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
禁海捕鱼,再加上重税,怎么听都是在将百姓推向水深火热之中。
“去年便开始摊丁入亩,别提什么重税赋之事。”
舒良带着一脸笑意,道:“咱不过一介宦官,干预不得政事,刘指挥想说的,与咱又有什么关系?咱不过是依令行事。”
“就算是逼良为盗也是?”
刘昇不可置信说道,伸手本来想去端茶碗都收了回来。
“别说笑了,刘指挥,朝廷禁的是私通外夷,沿海疍民可是还需要缴纳鱼课的。”
舒良倒是将茶碗捧起来,掀开茶盖吹了吹,抿了一口,道:“武夷山岩茶,甘香回味,好茶。”
上奏的政策和施行的政策或许都不是一回事,这种弯弯绕绕,舒良还是知道的。
寸板不许下海、严私下海鱼禁、禁民人海捕鱼。
这些单独拎出来都是恶政,但是,豪顽之徒私造船下海捕鱼者,恐引倭寇登岸;私造海舟,假朝廷干办为名,搜自下番,扰害外夷,或诱引为寇。
究其原因,是因为有人干坏事,而打着的名号,便是下海捕鱼。
两者连系到一起,答案就很明显了。
朝廷要是错,也是错在一刀切。
在基层管理能力不够的时候,这么选,也是无奈之举。
时代的旧账,难不成要让当今圣上来还?
从刘昇所说的事情,舒良就知道,舟山岛上,确实有海寇,而且数量不少,和官府卫所还有勾结,似乎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有朝廷不知道而已。
面对舒良那打量的目光,刘昇咬了咬牙,道:“浙江官商本就勾结一通,就算卫所之中,也有不少家庭从事海贸,内官,这不是小事。”
“多大的事?”
舒良双眼一冷,盯的刘昇浑身发毛,道:“来,说说,多大的事?对着咱,说说,若是朝廷不允,再出一个邓茂七不成?”
那个样子,刘昇看到了猛烈的炮火,看到了乌压压的舰队,看到了那些肃穆的军队。
这时,刘昇也意识到了,什么为民之利,什么天下大计,不过是从他们这种人口中说出来而已。
而在他面前的是内廷宦官,代表着天子意志,同时,也代表着至高皇权。
与此同时,舟山本岛之上,砰砰的枪声在山林中响起,惊惶无措的人在逃跑。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侦查小队听到了一种不希望在岛上听到的声音。
似乎海寇扎堆的地方就必然会出现倭寇。
在不了解倭国现状的大明,确实会显得非常奇怪。
而现在的石亨,通过麻达二郎了解到,现在的倭国处于战乱,而逃出倭国的人,其中有些是带着特殊身份,但大部分还是属于难民。
不被大明接受的倭人,当然只能投靠沿海的一些团伙。
所以,当听到倭语的时候,侦查小队就发出信号。
不管是什么倭人,只要其存在,性质就会发生改变。
勾结外夷,大明可没空去理会这个外夷是何种身份,反正从海上来的,没有勘合,那就是非法,以罪当死。
明军的包围圈正在收缩,将山林里的人赶到海边,对于这个七千顷的岛屿来说,并非很复杂的事情。
反抗是需要承受应有的代价的。
当前明军还没有烧山,算是给予岛上的人一些仁慈。
在大明忽略沿海卫所的时候,岛屿或许是很好的藏身之处,可当大明舰队出现的时候,岛屿就是一个瓮。
侦查队后面的是成建制的正规军,他们三十人为一个队,相互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一步一步清理着山林各处。
那些穿着单薄,骨瘦嶙峋的人,就跟牲畜一样,被驱赶着,叫哇哇地跑。
不对等的战力,神出鬼没的侦查队,还有他们手中的袖箭和火枪,先敌发现,先发制敌。
没有道德的束缚,也没有什么鸣枪示警,以自己性命优先,解决任何胆敢反抗之徒。
这便是现在的明军。
一旦被纳入敌方势力,那么仁慈便不再存在。
不知道多少人被赶出了树林,石亨坐镇翁洲,与胡义等一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