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任命下来,南方主要经济重地都安插了北方的人。
这时,王翱出列,甩了甩衣袖,对着圣人躬身,咳嗽了一声,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话音落下,殿中全都安静了下来。
朱祁钰看向王翱,道:“说。”
“南京留都多属于闲职,冗不见治,凭白消耗国力,再者太宗皇帝迁都已近三十年,空留副都,难免生出南北间隙,人虽分南北,但臣坚信,朝廷无南北之分,必一视同仁,然,臣请奏,废除南直隶。”
王翱语落,犹如一颗巨石重重砸在平静的海面,掀起了滔天巨浪。
站在前排的尚书们垂首,目不斜视,而后排那些南方的官员开始有些骚动,只不过,骚动很小,因为他们以后要管理的是北方地区,南方和他们没关系。
“十七府富饶之地,皆受南京管辖,其上缴税金,由南京留部管理,此天下岂可交予无主神器之手,陛下,今不废南直隶,南北之争不止,恐生党争之嫌隙。”
王翱没有停下,他将集议上的内容总结,由他来上奏,反正他还要留在军队里,安全可以保证,若是他死,那么在圣人眼里,就是军队被渗透,事情会更大。
没错,和以往的退让、忍让不同,从大朝会户部尚书向满朝文武展现京城巨大的商业潜力开始。
南京协调南北经济发展的作用就已经很小了。
不过,作为大明闲散官员的养老院,倒是挺有用的。
至于一些骂名,王翱不在乎。
朝会之上,大多数人都在察言观色。
在王翱郎朗说完了一大堆,全场都是寂静。
眼角偷偷看向上首,但是,如果不抬头,很难看到圣人的表情。
前排的后背,也不知道尚书们是什么意思。
所以,大多数,都会选择沉默。
这种沉默,不是同意,只是不敢反对。
更有一种措手不及。
任命是经过文书和内阁才下发的,而王翱提的这出,根本没有丝毫风声提前流出。
或许是早有预谋,或许是王翱在揣测帝心,也或许,是圣人示意。
因为是王翱,所以都察院的人也不敢直接出声阻拦。
风宪言官,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真正的顶头上司,现在出手,到时候要不是陈镒,而是王翱当了总宪,不得给自己穿小鞋。
朱祁钰看着神情各异的官员,就好像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看着在做小动作的学生。
言官,可以说是朝堂上最接近百无禁忌的存在,可是,这样的存在,也要考虑都察院由谁掌管。
“诸卿以为如何?”
声音不大,却能让每个官员听得真切。
不由得屏住呼吸,这是要展示朝廷的态度了。
“臣以为,王都御史所言极是,南直隶乃天下粮仓,但是,清查之下,隐丁、占田、蓄奴,所查之事,不知凡几,既然南直隶不能管,那便由朝廷来管。”
于谦站出来,给了那些官员又是一记重锤。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于谦,兵部尚书,五军都督府总督,是圣人给他的,他也一直站在圣人的一边。
胡志和站在很靠外的位置,张了张嘴,却又不敢发出声音。
朝会给他们这种地方官员的威压,是寻常都难以想象的。
就好像换位思考,他也不敢和王翱一样,当面说出废除南直隶这种话。
“陛下,南京若保留其留都地位,可设三司,废六部衙门,挂北京印绶。”
陈循紧随其后,继续道:“南方纷乱频出,非北京之过错,留都阳奉阴违,冗余官员无心治理,若废南直隶,可重新拆分整合,也有利于朝廷管理。”
“臣附议,陈尚书老成之言,如今国朝用人之际,将南直隶拆为若干省府,除冗余之余,也可任用更多有志之士。”
朝堂上,总有红白脸,王直就是提醒部分人,拆分不一定是坏事,一旦拆分,各地就会多出更多的职位。
是给人当狗,还是自己撸起袖子干,那就是个人选择了。
简单的就将地方和朝廷的矛盾下沉为地方之间的利益矛盾。
是当省长还是当市长,很简单而且很有诱惑力。
王直说完,直接退了回去,似乎是完成了应该由他完成的任务。
其他人也都察觉了出来。
这些尚书,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串通好的。
那事情就简单了。
逆流而上的人是难能可贵的,而顺从大势,随波逐流的人,放眼望去,应有尽有。
当然,这只不过是朝堂上的。
党争的起源,其实是在朝堂之外,在那仕林之中。
至于南直隶或者说是江南会因为拆分发生什么,那就是朝堂需要应对的了。
事发突然,多数人都没有防备,就这么直接推行了起来。
“既然诸卿皆认可,那便拆吧。”
朱祁钰扬起嘴角,随后开口,道:“南京乃是龙兴祖陵之地,单独列出,还有那松江府,其余的,视情况而分,由户部、兵部、吏部为主导,综合考量当地情况,具体事情,具体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