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虽然有生杀大权。
但是历经千年沉淀,也是有限制的。
看不清,他真的看不清啊。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那些朝臣在想什么。
一个不经意的政策,都可能变成尾大不掉的隐患,朱祁钰能怎么办?
“朕,知道了。”
圣人有圣人的顾虑,于谦是知道的。
“陛下,论迹不论心。”于谦再道。
“朕,知道。”朱祁钰再答。
随后于谦就闭嘴了。
书房中只剩下奏折翻动的声音。
许久之后,朱祁钰合上了奏折,说道:“陪朕出去走走吧。”
让人牵来马匹,朱祁钰在前,于谦落后一个马头。
锦衣卫陈列立在左右,拱卫着朱祁钰。
两匹高头大马在京城走动,所过之处,民众会让开,驴车、马车都会停下。
因为他们知道,皇帝巡街了。
没有了以往的繁华,京城到处都在忙碌。
几番辗转,勒住缰绳停在了一道大门前,而大门上方高挂着【张府】的牌匾,上面顶着白布,两边挂着【奠】字白灯笼。
没等朱祁钰下马,府门便大开。
于谦看着白灯笼,轻轻叹了口气。
英国公府,张辅,死于兵乱中。
时至今日,土木堡的事情脉络已经很清晰了,身处兵部,通过残兵的口述,于谦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四朝元老,提刀上马,最后护主而力竭,最终被扒了衣甲,抛尸荒野。
张府里面的灵柩,也不过是一副衣冠。
出现在张府大门内的是一个青年,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而青年手里,牵着一个九岁的孩童,在他们身侧,是两个妇人。
“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朱祁钰下马,张府一应人等,皆下跪叩拜。
“免礼。”
朱祁钰挥了挥手说道:“朕来上柱香,吊唁英国公。”
英国夫人李氏起身,看向身旁的张忠,就是那走路姿势奇怪的青年,微微叹了口气,随后道:“恭请陛下。”
闻声,张府的人让开了一条道,将朱祁钰迎了进去。
国公府内,到处都挂着白幡和白布,没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个白灯笼。
所有的下人都身穿素服,腰间和额头都绑着白布。
秋风吹起了地上的落叶,白幡随之摇摇晃晃。
走过前庭,经回廊便来到大堂前。
内里摆放着一座棺椁,漆黑而厚重。
灵堂前还摆放着一些香火蜡烛和贡品。
有道士和尚在一旁念经。
朱祁钰踏入之后,慢步走到棺椁前,由英国夫人亲自递上线香,当然,于谦也有份。
线香举在身前,双手轻微摇晃三次,而于谦则是三鞠躬。
之后,朱祁钰将线香递回给英国夫人,由她将香插入香炉之中。
而其他张府的人,则跪坐在两旁。
“节哀。”
朱祁钰走到张忠面前,低声说道。
而张忠则回了一句:“谢陛下。”
英国公的爵位悬而未决,就是因为张忠残疾不能打仗,而且他还不顾家人反对,娶了个艺伎,生子张杰。
光凭这个,就已经断送了他袭爵的资格了。
可以纳,但不能娶。
朱祁钰再走几步,看向庶长子张懋,轻声道:“节哀。”
张懋如其长兄,拜道:“谢陛下。”
然后,朱祁钰又慰问了一下英国夫人李氏和妾室吴氏。
两位夫人皆是素颜,眼睛红肿,对于朱祁钰的慰问,都是千感万谢。
朱祁钰也没有久留,最后看了一眼那灵堂,就转身离开。
张府的大门在朱祁钰离开之后才缓缓关上。
萧瑟的风掀起地上的灰尘,让于谦眯上了眼睛。
“英国公四朝重臣,能得陛下吊唁,幸甚。”
跟在朱祁钰身侧,于谦感慨道。
“幸甚?但朕却看到了败落,一鲸落而万物生。”
朱祁钰不带感情说道。
随后驾马前行,辗转来到了定国公府。
和英国公府一样,当朱祁钰勒住缰绳之后,府正门便缓缓打开。
不一样的是,徐永宁飞快跑出来,却被锦衣卫拦住。
“无妨。”
朱祁钰下马开口,锦衣卫才放开了徐永宁。
“表,陛下,您来啦?”
徐永宁很开心,毕竟之前请这位表兄,一直请不来。
不过称呼上的改口,让这小子有些不适应。
“永宁,不得胡闹。”
耿氏紧随其后,随后拉着徐永宁下跪道:“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定国夫人下跪,徐府众人也下跪叩首。
“免礼。”
一切的礼仪差不多,只不过这徐府并没有什么白幡。
就算是秋天,定国公府里依旧有着绿意。
朱祁钰被迎到了大堂之内,直接坐在了最上首。
“永宁,你再不找见济玩,他估计就赖上见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