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交加,天地一片寂静。
行礼的天子,什么都没有等到。
寂静,寂静,还是寂静。
直到许久许久,一位老者,抬起了头。
“你…你还要俺们说什么?”
老者浑浊的双眼,满是绝望之色。
“你们说,让俺们闭上嘴巴,我们闭上了。”
“你们说,让俺们做牛做马,俺们,做牛做马。”
“你们说,让俺们和狗一样活着,俺们,也和狗似的活着。”
“你还要俺们说什么,你还要俺们做什么?”
“俺们闭上嘴巴,做牛做马,像狗一样活着,你问,问俺们要说什么,说了,做牛做马,像狗一样,怎样,你要怎样,你还要怎样?”
老者拄着拐杖,颤抖着,站起了身,一步一步来到早已是眼泪交加的楚擎面前。
伸出苍老的手掌,老者为楚擎拭去泪水。
“你是天子,好大的官,老汉没见过这么大的官,你厉害,你威风,你看,你看他,他是你的官老爷,你看他,他给俺们建盖了书院,给俺们活下去的希望,你再看,看你的身后,还是你的人,你的官老爷,你的官老爷们,拆了书院。”
老者拍了拍楚擎的肩膀,老泪纵横。
“书院,俺们不要了,拆吧,都拆了,俺们,回去做牛做马,要杀要剐,杀就是,剐就是。”
已经年逾古稀的老者,颤颤
巍巍的走着,视那些挎着长刀的禁卫为无物。
一挥手,老者沙哑的喊出了声:“走,走吧,回去,做牛做马,让儿女,做牛做马。”
越来越多的老者,站起身,踩在雪中,就那么走了。
越来越多的百姓,站起了身,转身,就那么走了。
他们不怕了,不怕死了,死了,又怎么样,死了,反倒是好,比这样活着受苦要强,比看着儿女受苦,要强。
还有什么事,比突然出现的希望火苗,又被猛然扑灭更加令人绝望。
禁卫们都低下了头,他们怕,他们真的怕,怕天子龙颜大怒,将这些毫无尊卑的百姓都抓起来。
天子,终于开了口。
“十日!”
黄老四的声音不大,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十日!”
黄老四迈动了步伐,越走越快,直到走到所有百姓的面前,才转过了身,再次弯腰施礼。
“十日之内,昌京,将会有一处,再也无人敢拆的书院,寒门书院,教授昌京百姓之子,不再让百姓之子做牛做马的书院,寒门书院!”
那不怕死的领头老者,再次落下老泪,跪倒在地。
“大恩大德,小老汉这辈子,下辈子,九生九世,都给您做牛做马!”
黄老四将老者搀扶起来,却又有人跪下了。
天子如同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扶起这个,那个又跪下
。
也有真正的孩子,围在他的身边,一遍又一遍的询问着。
真的吗,真的还会有寒门书院吗。
真的吗,寒门书院,真的不会再有人去拆毁吗。
真的吗,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黄老四放弃了搀扶百姓,走回群臣面前。
“告诉朕,真的吗?”
邱万山第一个跪倒在地。
“书院不建,臣,羞于为人!”
一个又一个臣子跪倒在地,老泪纵横的卫长风,满面动容的南宫玺,喜极而泣的翟修,不断点头的曹悟,激动的直打摆子马睿,对只是读书不整别的活而感到略显失望的谭忠平。
“书院不建,臣,羞于为人!”
“书院不建,臣,羞于为人!”
“书院不建,臣,羞于为人!”
一个又一个臣子跪倒在地,迎风大喊,他们要让君臣听到,要让百姓听到,要让中州,让这个天下,听到,书院不建,他们,羞于为人。
所有臣子都跪倒了,只有一人,面色惨白的龚承安。
“万世之师表?”
天子昌承佑,吐出了口水,当着群臣面,吐出了口水,极为粗鄙的吐出了口水,吐在了龚承安的脚下:“滑天下之大稽!”
“你…”龚承安怒急攻心,又羞又怒。
黄老四不为所动:“楚卿家!”
楚擎单膝跪地:“臣在。”
“今日拆毁寒门书院者,拿
下千骑营大牢,定罪!”
“臣,遵…”
旨字没喊出来,马车车厢被推开,一支秀臂伸了出来,两个兔子耳朵,不断挥舞着。
正当天子与楚擎不明所以的时候,城门处,驶来了一驾马车。
驱赶马车的,是碧华。
禁卫跑了过来:“陛下,太子少师府婢女碧华求见。”
“让她过来。”
碧华打开了车厢们,搀扶出了一个百姓打扮的中年男子与颤颤巍巍的老妪。
龚承安面色剧变,摇摇欲坠。
中年男子搀扶着老妪走了过来,二人面容,有着几分相似,似是母子。
男子跪下了,只是没有看向天子,而是看向龚承安,脸上,挂着一种极为诡异的神情。
“草民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