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风在哭。 无数吊死在屋檐下的冰锥被它哭落,“啪嗒——”,坠落的冰锥争先恐后地在被冻到开裂的台阶上绽放出一朵朵冰花,飞迸着的冰屑顺着半掩的窗户跃进一个狭小的房间里。 岑枯苏是感受到冰屑融化在额头带来的阵阵凉意才醒来的,她趴在窗沿上,看着不远处的冰海里,几头白鲸不安地穿梭在海面上下,掀起一阵阵泛着银光的冰层。 门外走廊里一如既往的死寂,好像睡在这走廊两边的几十号人都死去了一般。 岑枯苏知道今天晚上她是睡不着了,索性跳下床,抹了一把正在脸上流淌的冰水。 门被锁了,但她觉得这并不是个问题。 “咔嚓——”她直接把门锁给掰断了,好像它不是用金属而是用薯片拼成的一样。 门锁坏了大不了明天继续挨顿打,反正挨习惯了。岑枯苏这样想着,打开了门探出小小的脑袋。 奈何一阵强风猛然从走廊尽头的窗子里灌入,她睁不开眼睛,这才不得不把头又收了回去。 等风搜刮走廊两侧墙壁的力道小了一些,岑枯苏这才放心地走出房间。 走廊里几排老电灯一闪一闪的,发出一小散微微的暖黄光,颇有恐怖片的氛围——如果她看过恐怖电影的话。 她只穿了件单薄的白睡裙,还赤裸着双腿和脚丫,但她丝毫不觉得冷,蹦蹦跳跳地在这条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走廊里跑着。 两侧的房间门没有丝毫动静,那些管理员和其他试验体们每逢这个时候都睡的像死猪,希望他们一辈子都像这样沉睡着死去。 但岑枯苏知道还有人是醒着的,于是她在即将到走廊尽头的窗户时,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怯生生地望向身旁的房间。 胆子很大的她这个时候反而畏缩起来,她鼓足了勇气,这才去轻敲了房间的门。 “……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里面传出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就目前而言,这是除她之外唯一一个在这个时候清醒着的人。 “父亲……我……我睡不着。”岑枯苏已经习惯男人冷漠的话语,实话实说道。 “……”男人没有再说话,走廊里再次陷入一阵死寂。 岑枯苏知道男人为什么不搭理她。 因为他不喜欢她喊他父亲,哪怕他们确确实实是亲生父女,甚至他们的长相也诡异地找不到一处不同之处。 岑枯苏抿了抿嘴,看向房间门上贴着的牌子:岑繁玉,1号非基因编制实验体,提供无异种血统人类基因,编号:A0001。 是的,岑枯苏和她的父亲都是试验体。 岑枯苏内心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难受,于是自顾自地蹲坐在房间门口,靠在门边,门被重量压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父亲,我知道你也睡不着。”她也不管岑繁玉会不会回话,轻轻地开口道,像是在给他说,又像是在给自己说。 “明天我就要去做异种人类双血统融合实验了,这个实验我知道,很疼很疼,做了这个实验的人,是没有可能活下来的。” “父亲,我知道你没有异种血统,我听那个每天给我抽血的护士说,你出生在海的另一边,不像我生来就在这个地方。” 岑枯苏停顿了很久,昂起了头,望向天花板,上面布的蜘蛛网挂满了尘土。 “父亲,海的另一边是什么样子的啊?”她的声音放的更轻了,好像是在求问岑繁玉,又像是在询问自己,更像在质问这个如同牢笼监狱一般毫无生机的地方。 “……”房间里岑繁玉依旧保持着沉默。 岑枯苏没有再叨扰他,她站起身子,拍了拍裙摆方才在地板扫上的灰尘。 她再次望着门上的牌子,和身后幽长如隧洞一般的走廊,眼底闪过一丝悲哀,像吟唱着小令般轻柔缓慢地念叨着什么: 有人哭落了漫天之群星, 群星填满了无光海平洋。 有人哭不尽残蜡的怜悯心, 然后皆僵死挫灰在寒窑里。 有人生使群星为之许光, 有人死使灯火为之烁曳。 世界生我寻常。 让我死于虚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