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狂信徒三个字,屋内的人如同见了炸弹一样,齐齐退开一步。
苏挽倾微笑道:“陛下莫慌,他是苏州那边抓过来的,已经招供了。”
说罢,她转头对那人唤道:“李胜广,你面前的可是皇帝陛下,现在说说你是怎么成为狂信徒的,有什么冤情也一并说出来,若是陛下开明,说不定可以留你一命。”
那个如同恶鬼一样的男人抬起头,阴沉的扫视了周围一圈,连见到陈阳都双目直视。
陈阳是第一次见到活的狂信徒,颇为好奇的问他:
“这位……李胜广,你是怎么沦为狂信徒的。”
“因为一条裤子。”
“裤子?”
李胜广把头一横,说起了他的往事。
“我是西凉府李家村民户,家里有两亩地,家里父母死的早,不过我算踏实肯干的,前些年也娶着了个媳妇儿。”
“那日县里来了两个税吏,说要收丁赋。”
“我迎到院子里,说我家只有我跟我媳妇儿两人,便要交两个人的税。”
“可那
税吏非说我家还藏着有人,要进去看看。”
“我拦着他们不让进,便闹了起来。”
陈阳皱眉道:“你拦着人家干什么?”
“我全家就一条裤子,穿我身上了,难不成要他们进去看我媳妇儿的光腚?!”
李胜广音量大了起来:
“我拦着不要他们进,说我媳妇儿没裤子穿。”
“那两个税吏就说我私藏丁口,要我交五个人的税。”
“我交他奶奶个龟腚,当时就起了争执,后来打死了他们两个。”
“打死了人我慌啊,扒下他们的裤子给媳妇儿穿上,然后便逃了。”
李胜广继续回忆着:
“后来我逃到金城里面,在那里我才遇上的贵人。”
“贵人跟我说,大玥已经烂透了,那些收税的官儿就是想扒我的皮,抽我的筋,特别是那皇帝,他是个专门吃人肉喝人血的畜生怪物。”
“我说我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种地的,既不会写状子,也不会带兵造反,我能怎么办?”
“那贵人跟我说了一段星火经
上的话。”
这话对于李胜广来说一定有特殊的意义,因为他念诵的时候特别虔诚。
“我们不能用忍让和逃避来对付那些施暴者,要用火。”
他接着说到:
“所以我就跟着贵人走了,他带着我和我媳妇儿翻过了大雪山,去了波耶国。”
“现在我媳妇儿和我儿子在那边有田有地,而我要报答贵人,要用火来对付你们。”
说到这里,陈阳已经明白了李胜广的遭遇。
不过他还是有些搞不懂,他为什么能穷到一家人只剩一条裤子。
大玥的赋税,还远远没有重到这个程度吧?
这时候苏挽倾在旁边补充了:
“陛下,有些事情你可能一直不知道。”
“每年朝廷能收二百万两税,但实际上……可能大玥百姓交了不止一千万出来。”
“朝廷的税算轻的了,真正的重税是地方上的各种苛捐杂税。”
“就拿李胜广要交的丁赋来说,朝廷的规定是每人2升米,或者等价的银子。”
陈阳转头问李胜广:
“那当时税吏叫你交多少?”
李胜广老实道:“每人8升。”
一股愤怒冲上心头,陈阳一拍桌子:
“地方县官敢贪6升?!”
苏挽倾在旁边无奈道:
“县官只敢贪2升,4升的大头是要孝敬巡查御史的。”
她还加了一句:
“御史贪上来4升,还要拿3升打点朝廷里的人。”
“而朝廷内部,还要……”
陈阳一摆手: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等于除了朕,就没一个人不贪是吧?”
苏挽倾点点头:“确实如此。”
一番对话下来,场中的大臣们都一脸尴尬。
长公主这明里暗里的,就是在当面戳他们脊梁骨呢。
皇帝自然也知道,所谓的贪官就在自己身边站着,但这是系统性的腐败,他就算现在抓了这些人也没意义,换上来的人还是一个样。
而且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贪官。
他问长公主:
“挽倾,咱们不是说星火教的事儿吗,怎么又扯到官员身上来了?”
苏挽倾一指李胜广
:
“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李胜广是被苛捐杂税逼反的,而他反了之后,一步一步的从泛信徒,走到了今天狂信徒这一步。”
“他不是个例,现在大玥百姓……个个都是李胜广。”
“一万个李胜广就要出一百个泛信徒,一百个泛信徒要出十个虔信徒,最后就冒出来一个狂信徒。”
“所以星火教的问题,实际只是大玥各种问题的缩影。”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地方上杂税太多,监察的御史又和地方老爷们沆瀣一气,百姓苦不堪言,只有信教一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