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如此,陈志斌多留无益,叹息之后,带着自己的人转身离开了,临走时他抓了一个兵部的小厮跟他回去,作司库的准备和交接。
看着地上的尸体,林意深有话要说。
“军门,这具尸体,不能就留在这吧?”
赵飞扬没有回头去看,他心里在想着刚刚卢天明的话,只是含糊答应了一声,林意深看得出他有心事,又不愿意多说,也没讲什么,带着他御史台的人跟着忙活去了。
再没有别人,赵飞扬直接转向卢天明,盯着他道:“你说的,这是真的吗?”
卢天明连忙点头,应道:“军门,小人不敢胡言乱语,刚我与仵作查检尸体发现,这老兵虽是自缢而亡,但他的身上有多处内伤,都是被棍棒一类的钝器造成的,而且伤痕很新,最多不超过半个月,尤其是他身上有一条肋骨断了,骨头叉,距离心脏,不足五寸,说实话,他要是不自杀,估计也活不长了。”
“为什么?”
赵飞扬眉头一皱,“从刚才那份东西上看,不论他有没有儿子,以他自己得到的抚恤来看,应该有钱让自己安乐后半生了,治伤,不是问题。”
卢天明犹豫了一下,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是吗?”
赵飞扬冷笑道:“我看你不是不知道,是你不敢告诉
我吧?说吧,把你的心思都说出来。”
见赵飞扬看穿了自己藏拙,卢天明深吸一口气不敢再隐瞒,道:“军门,这也是我的猜测;我没有在军队里面任职过,可是对于朝廷抚恤这一条,我还知道一些,您刚说的我留意了,按照上面所写,应该是给了他八千银子,朝廷从不用铜钱来做抚恤。”
“不对啊,我看上面还有‘百钱’两个字,怎么解释?”
他这么问,卢天明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好,此时他瞧向一个兵部的司官,计上心来,“军门,这里有好多的专家,您何必问我呢?抓过来一个问话,相信他们不敢不和您说实话的。”
略作沉思,赵飞扬点头首肯,卢天明是个心细的人,他盯准了刚被赵飞扬冷嘲热讽的司官,一把拽了过来。
“来,解释一下,这百钱,指的是什么。”
司官早就被刚刚得一幕吓住了心,一点不敢隐瞒,“军门,这个百钱指的是物品,有些时候兵部或是专管抚恤的抚军司的人,会以东西来弥补不足的抚恤金,一般都是买米买面什么的,档案上和账本因为必须要一致,所以才会这么记载,用的什么东西替代,替代品又花了多少钱,都是要记录的。”
“原来如此。”
赵飞扬点点头,瞧了瞧他,没再说什么。
他现在不打算从这群兵部的司官嘴里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从朱蒙就不难看出他们都是一群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家伙。
“你去那边呆着吧,以后有什么事,我会问你的。”
在赵飞扬近乎铁血一般的手段下,兵部的档案库被封,由他从御史台借调过来的,再加上户部的人手昼夜赶工,不出十天,他就把兵部的档案全部核对完毕。
不查不知道,十天后给出的结果,真是让他惊骇非常!
看着眼前如山一般的卷宗、呈案,这里面所记录的都是核对之下,查之不实的抚恤漏洞,有一些是虚报,还有一大部分的都是兵部胡乱编出来的“阵亡兵卒”,他们这样的行为,比吃空饷更为严重!
还有可怕的事情,根据从各地紧急抽调的人员记录名册对比,兵部所记录的直属十一万兵马,竟有四万多空额!
这是塌天的巨案!
到此刻为止,那个自缢身亡的老兵,已不那么重要了,不过在赵飞扬的要求下,卢天明三天之间往来各地,星夜兼程,真就查实了那老兵的身份。
王二牛,实有其人。
先帝朝时,曾三征西北,两去东南,在南方海域也参与过两次与外族的战斗,在军中效力五十二年未曾建功,最终因重伤以士兵身份退伍,根据朝廷抚恤的规
定,若无军功,每在军中效力一年,抚恤时得银一两,参战一次,得银十两,算下来他应该得到一百二十二两银,可是兵部上报的却是按照两次一等军卒功六千,一次二等军卒功两千,核了八千两给他!
而实际上,真正落到他手里的抚恤金,仅有二十二两!
还有所谓的他的两个曾经参与过赵飞扬指挥的孤城战的儿子,也都是虚构出来的,这一次顶着他名核算下去的足有二百两。
也就是从他一个人身上,兵部吃下的抚恤金就有八千一百七十八两之巨!
这只是一个人啊,还有那么多空员,那么多被抚恤过的老兵及家属遗孀等等,这里面到底是一个多大的数字,赵飞扬不敢去想!
现在他们手头的这些东西,也无法核算出来,事情到了这一步,必要上达天听!
“卢天明,把所有一切整理造册,详细名录聚合成文,今天晚上必须要完成,明日一早,我去觐见陛下。”
“是!”
此等大事,不能拖延,卢天明在赵飞扬的命令下,带着借调来的司官们连夜赶工,终于在天亮前将足足二十一册公文整理完毕。
带着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