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一瞬间睁大了双眼,面上闪过惊恐,闪过迟疑,唯独不见半点退缩。
江清月褪下刚刚那副悲善神情,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这种人心思少不了,压是压不住的,日后也定然会有反咬一口之时。
但,江清月素来喜爱双刃剑。
更擅以毒攻毒。
“郡主,您的意思是,让我帮您杀了六皇子?”
小厮试探地坐起身,惊讶地发现自己除了后脑勺还有些痛,其余好似与往日无甚差别。
低头的瞬间眼中闪过不少思量,再抬头,又是一副万分真诚又忠心耿耿的模样。
江清月抿唇浅笑,眼中最后的半点温度尽数散去。
瞧瞧,稍微有了喘息之机,对死亡的恐惧便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就只剩算计了。
这样的人啊,聪明,但最后往往又被聪明所误。
心中不记得何为恩何为恨,他只记得自己的算计。
“你可要分辨清楚了,不是帮我杀六皇子。”
“而是你自己,要杀六皇子。”
小厮已经开始十分圆滑的讪笑,连连点头:“是是是,是小的自个要杀六皇子,跟郡主您没有半点关系。”
云苓在一旁悄悄翻了个白眼。
对这种圆滑过了头的人,不说其他,御龙卫最基本的忠心定然是半点都没有,所以御龙卫出身的她当真瞧不上。
“那、那郡主啊,小的头上这针,能不能劳您贵手,给去了啊?”
江清月转身往树林子外走去,“你以为,这针是我用于控制你的?”
小厮斗鸡眼地看着脑门上那一抹银光,不敢点头只能小声说是。
江清月回头冷然一瞥,没有说话。
一旁的云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看看你脑袋后面破了多大个窟窿,若不是我家小姐这根针镇着,你三魂六魄早就漫天消散了!转世投胎阎王都得说你魂儿不全,下辈子只能当臭虫!”
小厮脸色尴尬了一瞬,随后就见江清月转身抬手要拔他脑门上的针。
“郡主郡主郡主!小的错了!小的不该怀疑郡主!小的真的知错了!求您饶我一命!”
江清月看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才收回了取针的手,递了一颗药丸给他。
小厮将信将疑的接过,本还犹豫想问问这是什么药,结果被雨久一巴掌塞进了嗓子眼里,脑后的伤也随手包扎了一下。
“行宫之行带着你不合适,我身边又空不出人手送你,至于你究竟是否有能令我刮目相待的价值也还有待考证。所以”
江清月停顿了一下,拉长的腔调卖足了关子。
“护国寺的凶险你是见识过了,此地不宜久留,你走回京城吧。”
小厮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脑后。
还未开口,江清月又道:“等回了京城,你先去跟你娘见个面,该说的不该说的,你自己斟酌,等伤养好后到城西的早市菜集上,去寻一个逢五挑扁担,逢七背蓑帽的菜翁,在逢九的时候问他雨后秋笋十文一斤卖不卖,等你找到正确的人,后面的事自有人给你安排,届时对方问你什么你如实相告就是。”
一连串砸下来,小厮低头在掌心比比划划努力记下刚刚所听到的。
再抬头想确认一遍时,自身周围哪还有旁人半点影子。
“诶,等会,是城北的菜集还是城南的来着?”
小厮绞尽脑汁想得面目狰狞,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和尚们的动静,慌不择路地钻入灌木丛,顾不上分辨方向,只闷头往前走。
“城西,好像是城西的菜集!然后是逢几挑扁担来着?诶呦?我头上的针什么时候没的?”
——
御龙卫领着江清月等人在林中越走越偏,辨着光线能看得出来,这是顺着前面那个离去的御龙卫留下的标记,绕着护国寺出林子。
在林中顺着标记深一脚浅一脚,不多时就出了树林,踏上车辙痕迹十分密集的官道。
一辆马车孤零零地停在道路旁,前头两匹枣红棕色的骏马悠闲地甩甩尾巴。
江清月心中一喜,走近马车后嘴上念叨着:“容怀哥哥真好,还特意留了马车。”
结果手往帘子上一撩,看到里面端着茶杯神情略沉的人后,吓得江清月转身就走。
“回来!”
听着慕容怀语气不太妙,江清月抿唇,百般不情愿地进了马车。
“容怀哥哥”
江清月落座,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
见对面不说话,江清月满脑子都是该怎么让他消消气。
良久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江清月在沉寂的气氛中心中越发打鼓。
喀哒,茶杯落在桌上。
慕容怀拎起另一只茶壶,倒了杯香甜的桂花茶往前一推。
“你做什么,我会在保证你安全的基础上,尽量不插手。”
“但阿月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个心安?”
“去了哪,去做些什么至少也该让我知道。”
慕容怀已经竭力控制自己内心的躁动了。
他知道,若他肆无忌惮起来,小姑娘得被他活生生吓死。
她素来随心所欲惯了,若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