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夜深,阴风阵阵。
墨染夜幕溺毙星迹,皎月深藏不见光影。
江清月扶着慕容怀的手缓缓走下马车,遮风的斗篷一瞬间被吹得呼呼作响。
“瞧着似乎要下雨了。”
江清月跟着慕容怀往御龙衙的地宫入口走去,目光有些散神:“容怀哥哥,还有半月就要中秋了,我不想他们捱过中秋。”
机关推动沉重的石砖露出地宫入口,慕容怀回过身,牵起江清月的手走下台阶。
“半个月太久,两日后便是白露,阿月放心,明日便是吕府上下问斩的日子。”
江清月被牵着走入黑暗,听完这话眼神重新鲜活起来:“那吕讳和吕禾枢呢?”
两人缓缓在通道内走着,身后远远跟着汪玄策和几个御龙卫。
也不知具体要走到何处,但在这人间炼狱,两人却好似闲庭散步般悠然。
“明日哥哥会向圣上禀明,吕讳和吕禾枢已经畏罪自尽,往后他们只会老老实实待在御龙衙,任凭阿月处置。”
江清月撅了撅嘴,不过也欣然点了头。
本想将这两人也拉到天下面前斩首示众,但转念一想,一刀砍了实在太便宜了。
她要送他们去真正的炼狱,折磨一辈子都不为过。
走着走着,竟到了镇远将军府张大公子的牢房前。
鲜血浸透的人被铁钉按在墙上,耷拉着头,看不出是死是活。
江清月没说继续用刑,汪玄策便也只是叫人灌药吊着命。
慕容怀漠然地看着牢房内的情形,攥着江清月冰凉的手微微用力暖着。
“阿月,依你之见,张家该如何。”
江清月稍微一想,便知道慕容怀问的是什么。
夏荷宴上此事被揭露出来时,天子震怒是瞒不住的。
就算镇远将军府远在边疆,也定然会比朝中派去捉拿的人早一步收到消息。
更遑论镇远将军府是实打实的战时武将府,手上有兵符,那可是拿得出兵来的,谁知道逼急眼了会干出什么事来。
再加上边境与伊丹国常年征战,贸然换将都会动摇军心,要是直接捉拿将领只怕会激起将士们的其他心理,寒了将士们的心,也会使得其他将领懈怠应敌。
这般之下,难保不会内忧外患给了伊丹国可乘之机。
可江清月当真不想轻易让镇远将军府好过。
“张家大公子,这不是在咱们手上吗?”
江清月瞅着缓缓抬起头的张大公子,嘴角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娇笑。
“派人在军中散布镇远将军府得了圣恩举家回京的消息,先晃他们一下。”
“再派人带着对边疆各将多年抗敌的恩赐从京城出发,明面上褒奖全军,实则暗中再派出一队人马缉拿镇远将军府众人。”
“左右张大公子在京中,带去的说客劝就是了,他们若乖乖回来,说不定皇上还能从轻发落。”
“若弃了张大公子,便是抗旨拒恩,意图谋反。”
江清月看着已经抬起头阴森盯着自己张大公子,嘴角的笑容更加娇俏。
“不过这可都要多亏了张大公子啊,若不是你千里迢迢从边疆回来,你们镇远将军府也不至于落个把柄到我们手上。”
“可这又怪得了谁呢?”
江清月抽出自己已经暖热的手,换个身位十分自然地将另一只手塞进慕容怀的掌心。
“这些年镇远将军在边疆的威望愈况日下,张老爷子也知道,你们这一辈出不了什么有出息的了,所以,便想借着自己仅剩的那点军功和威名,回京城为子孙娶几个名门望族家的闺秀,好延续你们张家一脉的荣耀。”
“只可惜,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张家干的缺德事罄竹难书。”
“光是通敌叛国这一件就足够满门抄斩的了,更何况,你们当年居然还将这罪名推到我兄长身上,令我兄长含冤而死。”
“想回京城享福?做梦!”
张大公子突然奋起朝着栅栏外的江清月扑过来,嘴里呜呜囔囔听不清说了什么。
往那血盆大口里一瞧,原来是没了舌头。
江清月刚打算细看,结果眼前就被一只手牢牢盖住。
“有什么好看的,阿月别看这些。”
耳边还响彻着张大公子黏黏糊糊的叫嚷,江清月却是突然笑出了声。
“好好好,阿月不看了,这些不好看,阿月看好看的行不行?”
身子被推着肩膀转了半圈,眼前遮着的手松开,江清月笑盈盈地抬起眼。
“嗯,果然还是容怀哥哥最好看!”
慕容怀无奈地摇摇头,推着满眼狡黠的小姑娘往远处走。
走前还扫了汪玄策一眼。
“刚刚小姐说的这些,可都记住了?”
汪玄策拱手:“属下记住了。”
次日午时,闹市街口。
吏部尚书府吕府满门抄斩,罪责昭告天下。
位于闹市街口最佳观赏点的一处茶楼,成了不少人获取八卦或者看热闹的最佳去处。
二楼离着最近的包间早早就被人包下,掌柜的亲自招待,一应新上的好茶和可口的点心全部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