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府衙大牢
宫尚云端坐于干草编织的床铺之上,墙面上那扇小巧的透气窗轻轻洒下几缕温暖的阳光,柔和地包裹着他周身。
在短短数日的牢狱生涯中,原本风光霁月的宫二公子,也生出几丝颓然。
“怎会还未醒?”宫尚云声音虚弱,语气中却隐含担忧。
自从将心头血取出,他便羸弱下来。
只因心头血乃是一个人精气所在,哪怕只是少许几滴,也能让人虚弱许久才能恢复。
“早知如此,便不下情人蛊了....”
宫尚云自嘲一笑,思绪回想到那一日。
沉秀斋,院墙上。
少年像一只矫健猫儿,在院墙之上穿行。
宫尚云在书房时,便发现了他的存在,伺候在一旁的那仁原本想去捉拿。
却被自家主子给拦了下来。
“多有趣,且看看是谁派来的人~”宫尚云一脸玩味道。
于是,宫尚云静静地伫立于院墙之下,采取守株待兔的策略。
正欲翻越围墙的少年,显然未曾预料到墙下竟有人影,两人目光交汇之际,瞪大了双眼。
神情更是一目了然,轻易就能解读出来。
‘卧槽!’
‘怎么会有人?’
尚未等宫尚云开口,那少年已紧握匕首,故作凶恶之态,将宫尚云挟持于手。
“别发出声音,本少侠只是偶然路过..”
宫尚云背对着他,心中暗笑不已,这少年连装坏人都装不像,真是可爱~
“少侠放心,道上得规矩,在下也略知一二~”
少年不明所以地走到面前,那双清澈明亮、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一刻不停地凝视着自己。
宫尚云心思几转,猜测着他来历。
少年好似看出自己所思所想,脸上尽是嫌弃,他轻啧一声说道:
“我见过你,也清楚你的身份。”
“我是被你哥那垃圾玩意绑来,他还想把我送给你玩。”
“哼,本少侠也不怕告诉你,他惹到我,算是踢到了铁板!”
“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宫尚云被他的‘狠话’给逗乐,这世间真正的恶人不会明晃晃表露出来。
而这位‘少侠’,其内心之深浅,竟能一眼被洞察无遗。
心思干净纯粹,让宫尚云忍不住想逗逗他。
“少侠竟认识在下,可知我母亲是个苗族女子。”
少年一头雾水道:“所以呢?关令慈什么事?”
听见他尊称其母,宫尚云眼底含笑,心想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若少侠有所需,在下乐意助你一臂之力,为你出一口恶气~”
“给宫尚铭下蛊,你看如何~”
少年一脸震惊得看向宫尚云,显然没有想到事情还能如此发展。
如此妙趣横生、惹人怜爱的少年,确实如同宫尚铭所言,正是他宫尚云所钟情的类型。
若是死了,倒是可惜。
宫尚云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摆动,向暗处的长随那仁示意不要动手。
少年难以抑制住内心的好奇,问道:“那所谓的蛊,容易下吗?是否会致命?”
宫尚云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般的微笑,摊开掌心,展示出一只仅有绿豆大小的蛊虫。
“少侠,不妨先来尝试一下。”
蛊虫咬上少年白皙手背,不消片刻,便将其弄晕了过去。
宫尚云抱着昏迷的少年,笑得十分开心。
犹如孩童时期获得了一件心仪已久的玩具或礼物一般。
将少年安置在厢房床榻上,宫尚云吩咐那仁道:“去查查他的来历。”
那仁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后,那仁归来回禀:“主子,这少年怕是东厂的人。”
宫尚云端坐于书桌之前,心中颇感意外。
那仁继续说道:“今夜大公子押送慈善堂‘货物’前往炼丹庐,中途有个老人提前醒来。”
“闹出了点动静,那少年便是听见动静后,立即出现。”
“方才暗哨来报,炼丹庐被疑似东厂的人围堵,恐怕宫家已被朝廷盯上。”
宫尚云思索整件事的脉络,以及少年在其中作用。
"看来少侠隶属东厂,早已在慈善堂设伏,方得以紧随其后,直至发现炼药庐之所在。"
“想必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同伴回去通风报信。”
"由于突发状况,少侠不得不提前现身应对。"
那仁担忧道:“那该怎么办?要告知主家吗?”
若是朝廷要铲除长生教,那宫家亦是难保。
主家痴心妄想的长生梦破碎,宫家所有人都会被其牵连。
活罪难免,死罪难逃。
宫尚云嗤笑:“与我们何干,长生教之事,宫氏多少人插手,该担忧得是他们。”
“只不过是我倒霉,姓了宫。”
自小目睹母亲痛苦,为了宫典的痴心妄想,放血炼蛊。
年仅三十便老老垂矣,从而断送一生。
宫尚云对宫家,哪里还有什么孺慕之情。
只怕,只剩下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