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谈话持续了很久,直到吃完了饭,又喝了三壶茶后,徐光启才意犹未尽的住口,不再继续询问。
关于一些制度改革方面的事情谈完了,但他其实更想和皇帝谈论一些关于哲学、人生或者各种方面,一些大而化之,形而上学的东西。
皇帝虽然学识不够深厚,但往往观点新颖犀利,看似很普通的观点,却往往带着非常深刻的哲理和人生感悟,这些新奇的东西,通常能够给徐光启带来很大的冲击以及改变。尽管有些他不赞同,但拓展视野也好,这能提高人生境界。
只是,朱由检却不想和他说这些,这种形而上学的东西,偶尔说两句装装逼就好,但当成学问来讲的话,他根本受不了。
“好了,爱卿都询问了一下午了,也该朕问点东西了吧。”朱由检赶快结束这场不太愉快的对话。
本来是自己要询问他的,结果现在却解答了一下午的疑惑,更关键的是,这老家伙太聪明了,很多东西一点就透,再说下去,自己就没点干货了。
“陛下想问什么。”徐光启有些微微不好意思的笑道。
“没什么,主要还是想问下对于这些族
人,该如何处理才好。”朱由检叹口气道。
再怎么说,那也都是老朱家的后人,真的做的太绝了,会有不好的风评。然而,他又不想养着这些家伙,但是放出去的话,似乎也不太妥当的样子,这些人会不会在外面招摇撞骗啊。
“陛下,其实,宗室中很多底层的人已经和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了。”徐光启沉默了一会道,对于这个问题,他看的其实比朱由检更清楚。
“很多人,困于自己的身份,无法做工,无法科举,无法经商,无法种田,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虚度时日,领着一点微不足道,只能勉强饿不死的俸禄过日子,其生活着实凄惨,这些才是主流,也是陛下要解决的问题。”
“至于其他的,反而不是那么艰难,能在地方鱼肉百姓的,都是些为富不仁的人,其家中家底大多殷实,只要这次陛下借着彰显正义的名头,不将他们剥光吃尽,留下些家财给他们,也就不成问题。”
“底层的宗室之人只要放开各种限制,他们自己就会去寻找出路。”徐光启深有体会的说道,随后,他又瞥了眼皇帝,道:“陛下若是不放心,也
可以给他们安排一些出路。”
“安排一些出路?”朱由检奇怪的反问道:“安排什么出路,他们能做什么?”
“身为宗室,他们终究比底层民众要多谢机会,读书认字还是不成问题的,能读会写的大有人在,因此,还是可以胜任一些工作的,比如教书!”徐光启认真的说道。
“教书?”朱由检念叨了这两个字,然后看向对方,他总觉得,徐光启出这个主意,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是的,教书。”徐光启莫名的笑了起来:“如今太学也运转了一段时间,老臣觉得,这个模式很不错呢。”
和皇帝相处了这么久,又时常交谈,他的一些观念也得到了改变,比如,八股文的危害,以及儒家发展的越来越狭隘。
从上古时期的君子六艺,到后来的琴棋书画,再到现在的只会读书,道路是越走越窄,尽管大明出了很多英才,但那是英才本身的特质,不管学什么东西,这些人都会成为英才,而不是儒家本身的优越性。
八股取士的危害,此时已经凸显出来,而这种危害,非有大能者无法解决。
徐光启也没有这个本事,他是大学问
家,政治能力也不错,但让他做个开创者,改革者,就有些难度了。
但万幸,他的老板给他打下了雄厚的基础,让一些事情的难度降低,变得简单起来。
比如,科举的改革。
经过连续两次的举子监生冲击宫门,皇帝借机暂时罢免了科举,又因为宣传以及政治交换的缘故,这件事被压了下去。
当然,后来在群臣的要求,以及现实压力下,皇帝重新开了一道当官的口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学。
太学中人一年的学习时间完毕后,就可以为官了。
而正是太学,让徐光启看到了一些新的希望。
天下官制要大概,官员的位置要增加,这是一个趋势,在皇帝的推动下,已经不可更改,但当官人员的大量缺口,却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在初期,可以将吏员提拔,用他们来顶上去。
但却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可以做,那是因为以前积累了很多有经验,有能力的吏员,但是当体制改革展开后,这些吏员势必无法补充消耗,不是所有的吏员都能当官的,再加上生老病死以及弹劾、捉拿等事情,目前的吏员数量维持不了多久。
前面的十
来年或许能维持,但后面是绝对不行了,而光靠科举每年取的那点人,根本满足不了需求。
至于扩大取士的数量,徐光启本身也不愿意,虽然进士中出过很多英才,但这些人,很多真的不是当官的料子,没有底下的吏员,他们做事都做不成,而老的吏员成了官员,新的未成长起来,又遇上毫无经验的进士官员,这种情况简直就是灾难。
到时候内阁啥也不要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