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疏桐不知道是如何继续赶路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外面一声高喊:“谷老今日派人传话了,让他们进去!”,她才知道已经进了襄城。
岳疏桐什么也顾不上,她背起荧儿,直愣愣地往谷府里闯。
她要找郎中,找郎中来救荧儿。
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那些人像是梦中模糊的影子。那些影子摇晃着,或恐惧,或惊讶,他们张着嘴,似乎在说些什么。可岳疏桐只听得见自己那战栗的喘息声。
朦胧之中,唯有段泓的身影是清晰的。岳疏桐看到他向自己伸出了手,接过了荧儿。
“殿下,快请郎中,救救荧儿。”岳疏桐紧紧拉住段泓的衣袖。
段泓却迟疑着。
岳疏桐有些窝火。段泓为何不救人呢?
终于,段泓点了点头,抱着荧儿进了屋子。
郎中很快赶到,却只是把了把脉,然后摇着头。
“先生,你快救救她,快为她医治伤口,血已经不流血了,你快救救她!”岳疏桐近乎疯魔,冲上前抓住郎中的手,就要往荧儿腕上放。
突然有人拉开了岳疏桐,岳疏桐推着那人的手,不断地喊着要郎中救荧儿。
“阿灼,好了,阿灼。”耳畔响起段泓的声音。
岳疏桐却什么也听不进去。
可偏偏郎中那句“这位姑娘气绝已久,神仙也难救了”传进了她的耳朵。
岳疏桐只觉得身体的气力被瞬间抽干,瘫软在地。
其实,她很清楚,她在自欺欺人。
她只是不愿意接受。
终于,岳疏桐不再压制。她倚靠在段泓身上,失声痛哭,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向只影苍白的面孔出现在她的眼前。
“疏桐,我们好好送荧儿走吧。”向只影轻轻握住岳疏桐的手,声音十分沙哑。
岳疏桐只觉得仿佛有一种力量,从向只影的手中,流到了自己心里。
她强撑起身子,想要再为荧儿做些什么。
岳疏桐和向只影太过年轻,这种事,她们根本不懂。岳疏桐拿出了身上所有的财物,最终,才在谷夫人的帮衬下,办了极为简单的丧事。
送荧儿的,唯有他们几人。
出殡那一天,岳疏桐望着那方没有任何纹饰的棺椁,只觉得自己一多半的生命都随着荧儿而去了。
荧儿被葬在谷夫人命人择好的地方。小小的一个土堆前,伫立着一块墓碑,显得很是寂寥。
但这已经是岳疏桐能给荧儿最好的了。
魂归何所,仙人身侧。可伴鸾凤,可乘白鹤。明月长悬,清风不老。天地浩浩,荧火烁烁。唯祈来生,自在和乐。
这是岳疏桐写给荧儿的话,由她亲手镌刻在墓碑上。
安葬了荧儿,几人却根本来不及追念。
因为如粹是真的一病不起了。
他亲眼看着荧儿离去,病弱的身子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自从进了谷府,如粹便一直昏迷不醒。任凭郎中使出各种法子,都不见好。
向只影昼夜不歇,不吃不喝地守着如粹。任凭岳疏桐如何劝,向只影都不肯离开如粹半步。
岳疏桐明白,他们已经失去了荧儿,若是如粹再有个三长两短,向只影会彻底垮掉。
谷府的府医没有法子,谷夫人又帮着请来襄城中有些声望的郎中,可药也喂了,针也施了,仍旧无济于事。
寻常郎中的医术只怕救不了如粹的性命。
岳疏桐决定去请姜皎。
她不顾段泓的反对,问谷夫人借了一匹快马,只带了照霜剑,准备连夜赶往神农山庄。
出发前,向只影披散着头发,跌跌撞撞地来到谷府角门前,流着泪求岳疏桐务必平平安安地回来。
向只影脸颊凹陷,双目通红,面色蜡黄,像是一朵被疾风骤雨吹打过的花,虽不曾折了枝叶,花瓣却凋零殆尽。
岳疏桐只是用力点点头,不敢再多看向只影一眼。
她怕自己会崩溃。
她会保护好自己,哪怕只是为了她所珍视的人。
当年,岳疏桐没能如约给向只影他们三个带吃的回去,现在,她不愿再留下遗憾。她一定能及时将姜皎带来。
况且,若是荧儿还在,她也一定希望如粹可以活下去。
经历了多日的奔波,岳疏桐终于在深夜时分赶到了神农山庄。
对于岳疏桐的突然到访,神农山庄众人也很是意外。
“辛夷姑娘,姜先生可在?”刚推开神农山庄的柴门,岳疏桐便一把拉住刚巧路过的医女,问道。
看着辛夷眼中的震惊和不忍,岳疏桐知道,此时的自己一定十分狼狈。
毕竟她赶了几天几夜的路,顾不上整理发髻和衣衫,甚至连水都不曾停下喝一口,又兼以心力交瘁。此时的她,一定风尘仆仆,精神萎靡,如同行尸走肉。
“在,姑娘先坐一坐,我这就去请先生。”
“不坐了。我随姑娘一起去找姜先生吧,我有极为要紧的事。”
辛夷点头同意了,带着岳疏桐去后院找姜皎。
听到通传,姜皎从一间房中走了出来,带出了一阵浓烈的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