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中二伤到胸部,引发肺内感染,正发着高烧。听到足利重光的汇报,急怒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足利重光大呼小叫,医务兵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怎奈小田中二铁了心不理这一堆乱事,就是不醒来。
足利重光可就犯了愁:下面怎么办?
小田中二没有指定接替他指挥人选,鸟无头不飞,军队无头更是什么事也干不了。
德川幕府为了控制军队,严格规定:非经幕府大将军指定,任何人不能私自上位。这和开荒团主将失去指挥能力的顺位替代制截然不同。很难说清里面的优劣。不过眼下日军将领,都手足无措。
足利重光还是相对有决断力的。他思忖一下,决定找另一个同病相怜的伙伴——宫本武藏去讨个主意。毕竟宫本武藏虽然是海军的司令,可军衔还是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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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本武藏站在船舷旁,远处港口燃烧的战舰,映红了半边天,海面也如血水一般,瑟瑟翻动。
这么远距离,已经听不到伤兵的惨号。可是萦绕在宫本武藏耳畔的,就是山呼海啸般的嘶喊,眼前,全是年轻士兵被痛苦扭曲的脸。
宫本武藏双目垂泪,无奈的捶打船舷,哼起了凄凉的小调:“在樱花漫空的日子,我魂已逝。阖起了双眼,心中尽茫然。黯然抬头望,满目照悲凉。只有一条道路通向了荒野,哪里能够找到前面的方向……”
宫本武藏回思小的时候,老师教他汉学的时候,就告诉他:华夏是一个温和、宽容、慈爱、有礼的民族。那个国度都是君子。
宫本武藏深信这一点,如果不是这样,日本武士怎么能横行华夏海疆百余年?丰臣秀吉大人怎么敢策划吞并华夏?
可是他今天知道,老师错了,丰臣秀吉错了。这两天和开荒团几场战斗,他就发现和他作战的,是一
支野蛮、强大、凶悍、狡诈的军队。现在来的人不多,已经给了他们重创,如果蜂拥而来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别人不知道,作为日本高层人物,他是知道的:这个什么开荒团,名字不伦不类,是一个彻底的军政府,养着百万大军,四面扩张,巧取豪夺,无恶不作。这是要把华夏施给周边各国的千年恩泽,一次性都取走吗?
他不赞成和开荒团作战,可是那可恶的黑衣僧赞成,德川秀忠大将军信任的是那个僧人宰相,不是他。
现在宫本完全看不到希望,只看到弥漫的血色。
宫本平静了一下心情,对静默站在一边的副官说道:“花木原道君,我即将远行,这里你来继续主事,务必速报实情给大将军。”
花木原道垂首道:“司令,胜败兵家常事,对马岛如今支离破碎,正需您主持大局。”
宫本武藏道:“昨日被夜袭,是小田中二将军的责任。今晚玉碎,是宫本武藏的责任啊。请允许我保持武士的尊严死去。我虽然老了,还是一个武士!”
花木原道无言。
他明白今晚惨败肯定要宫本武藏负责。有昨日陆军被偷袭的前车之鉴,还如此麻痹大意,虽然说将令不畅,可如果宫本坚持海军官兵不能下船,时刻警惕的话,下面将领总不能为这样小事公然硬抗。那么就绝不会有如此惨败。
花木原道明白:也许宫本武藏现在去死是最明智的选择,不会祸及家族。如果等德川将军让他承担罪责,即使不死,家族的荣光也会被剥夺。
宫本武藏道:“我的罪责,只有以死清洗。我本应该一字切死去,可我老了,就允许我偷懒,用二字切死去吧。”
花木原道立正鞠躬道:“是!”
日本武士剖腹自杀习俗开始于十世纪末,成熟于16世纪末。正是在宫本武藏这个时代,
彻底成为武士专利的。
不过这个时代,这个剖腹自杀专利只能是中上层武士的荣耀,下层武士还不配享有这个荣耀。
所谓的一字切最荣耀,也最痛苦。那就是在腹部横切一刀,然后等死。死的过程往往几个小时,不允许惨叫。这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十字切多了竖着一刀,死的快些。当然,后来的日本武士怕受折磨,往往多了个介错人,不让他遭受巨大痛苦,一刀斩首。
这个时代最常见的是二字切,那就是腹部一刀,立刻在咽喉横切第二刀,死的比较痛快了。
宫本武藏要用的就是二字切。
知道宫本武藏要自杀,全体旗舰官兵都登上甲板,为他送行。
当然不会有人解劝,这是武士最荣耀的死法,容不得普通士兵置喙。
宫本武藏跪坐在甲板上,裸了腹部,用手指抹过锋利冰冷的武士刀刀刃,仰首星空道:“彼岸花开,归途荼蘼。家乡的樱花小径,你的游子回来了……”
说罢刀光已起。
一六一九年六月十三日,对马岛海军司令宫本武藏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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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幕府。
德川秀忠接到对马岛的急报大惊失色。
按战报推算,对马岛阵亡的官兵不过是五千人左右,就算是对马岛登陆的开荒团有一万人,日军一样具有压倒性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