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高起来了,气温也在上升。
阿信站起来,决定离开,刚转身,迎面而来一抹倩影,怀中捧着一大束白玫瑰。
白英穿了一身度假风的长裙,头发却盘得很大气,和衣服格格不入,那是因为那条裙子是她大学时,和胡善、阿信一起去新疆旅游时买的。
她日常个性风风火火,其实不太喜欢这些过于文艺仙女的衣服,那天是阿信说好看,又拉过胡善来一起帮腔,两人都说好看,她才决定留下的。
这裙子买了就没有穿过,一直到胡善过世后,每年的这一天,胡善的祭日,也是她的生日,她会将裙子找出来,认真地穿一次。
穿来给胡善看。
也……穿给阿信看。
她已经穿了四年,阿信也看了四年,第一年心如刀割,第二年心痛不已,第三年欲言又止,到现在……毫无波澜。
白英将那束白玫瑰放在墓碑前时,看见了阿信带来的鸭货,有些意外:“你去武汉了?”
“嗯。”
“就为了给胡善买这个?”
阿信说:“去见一个朋友。”
白英似是有些意外地笑了笑,好奇道:“你在武汉还有朋友,我认识吗?”
阿信说:“不认识。”
白英还等着他主动跟她说一说那个她不认识的朋友,从前他们几乎无话不谈,没有秘密,可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等到。
她看看阿信,四年了,他好似变了很多,头发长了,胡茬也冒了出来,眼神也多了一丝沧桑和忧郁,若非是她亲眼见过他光芒万丈的样子,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会是如今这副样子。
明珠蒙尘,无过于此。
白英在心底叹了口气:“念生,你还在生我的气?”
念生?
很久远的名字了。
阿信歪着头,眸光淡淡地看着白英:“还是叫阿信吧。”
李念生,十六岁便开了个人画展的天才少年画家。
当年三人大学毕业后一起创业,胡善出钱,白英出力,靠着当时已经小有名气的“李念生”三个字开始做艺术培训,在上海做得风生水起。
胡善家人脉广,胡善脑子也活,很快又将业务范围从培训转到艺术品买卖上,加上白英是学营销的,执行力非常强,两人强强联手,将“李念生”三个字打造成了少数名族少年天才画家的代名词。
营销鬼才白英觉得比起埋头画画,阿信更应该站在台前来,展示如何画画,谁不想看一个超级大帅哥专注作画的样子。
何况,李念生也并非浪得虚名,他母亲就是国画大师,可谓家学渊源。自幼耳濡目染对色彩,对审美,对结构都有着独特的见解,非一般家庭想走艺术路线的孩子可比。后来九岁时,母亲便将他介绍给了自己的老师,阿信就是那时候去的北京,跟着一位央美以严苛出名的老教授学习画画。
可阿信不喜欢站在台前来,除了他的画,他不希望被人以任何别的方式记住。他想要表达的一切,都在画里。
白英拗不过,才不得已放弃了这条挣快钱的捷径。
三人当时成立的工作室叫“一佳”。
胡善死后,其兄胡明耀接手了他在一佳的股份和职务,胡善因为当初出钱最多,占了工作室的大头,又是法人,因此是绝对的主导者。
胡明耀顺理成章成了工作室的新话事人。
胡家人认为是李念生这个私生活放荡的艺术家带坏了胡善,而且他明明知道胡善喝了酒,竟然还放任他开车。
胡善的死,他至少应该负一半责任!
阿信不辩解,默默接受一切。
胡明耀其实并不在乎这个工作室,他很随便的就寻到了理由,他让阿信以李念生天才画家的身份去电视台参加选秀。阿信不肯,两人因此爆发争执,阿信本就对胡善的死心怀愧疚,又听说胡母在胡善过世后,病重住院,因此面对胡明耀的故意挑衅选择了默默忍受。
他也确实觉得自己应该得到一些惩罚。
“从今天开始到合约期终止的那天,你不能以李念生的名义在外面作画,交易。你画的每一幅画都只能属于一佳。而且,我会向银行申请冻结你的银行账户。这些钱有很大一部分是胡善帮你挣的,你难道花的心安理得吗?”
阿信没有否认,也没有反驳。
当初签合同时,他和一佳签了十年,到合同期终止,还剩四年。
对一个画家而言,四年,不算漫长。
临走时,他问自己当时的女友白英:“要跟我一起走吗?”
其实是明知故问。
他很清楚,白英与他和胡善都不一样,胡善是富二代,阿信即使不当画家,也有别的退路。而白英是小镇考上来的,家中没有助力,只有累赘,她需要这份事业。
他知道答案,却还是厚着脸皮问出了口。
谁知白英问他:“去哪里?”
像是做梦一样,两人去了色彩斑斓的新疆,去看大自然打翻了调色盘的美景。
他们在新疆待了一整个秋季,那可真是个漫长又短暂的秋天,叶子每天的颜色都不一样,能在一片叶子上清晰地看见四季的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