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间。
来看宇宙中风与火的动作,凉爽的轻风微拂着高飞客的苍白鬓角,有一股烈焰却在狂扫,吞没风。
风大笑,似乎化作一个人形。它才一吹上来——火却又在扑动,火势,竟已经变为巨大。
风大笑,总是化成人!这完全是因为,此时的高飞客一扬手便是一阵大风!这焰火,似乎来自走火入魔的他内心某一深处。
星空下的一股气流愈看愈像是一个人,江山酒。在暗夜之中,只要火一扑动,奋不顾身的凉风就也吹动了……“江山酒”就这样鬼神莫测、出没于天上地下,只要人间又有风吹。
人间永远有风吹,高飞客的上衣袖子又猛地卷起了一阵大风。风无色自然无色,他已愈看愈是无名火起。他的心情狂躁不安,不停于两米范围内在两点间来回。
楼下的人群拥挤,笑骂着、疯叫着做什么的都有。
这会儿,高飞客终于趴住了!他的上半身,已整个趴倒在楼里过道的护栏上……
他的脚一停顿,就刚好放在一只蟑螂的背上,另一只脚,却也同时放在蟑螂的触角顶端。呜呼哀哉!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抗拒着蹂躏,成为一个贞节大英雄的蟑螂,立即被踩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今晚月亮很美,快都来看一看月色!月亮清亮,头发清亮,皎洁的月光下面——
街上的人,一世都在笑!
高飞客又重新开始感觉清凉,眼观鼻、鼻观心、随风东西,竟不知究竟“风乘我邪?我乘风乎”?
大街上,有一个小人儿。
小人是一个天生就是小个子的人,并非卑鄙之小人。小小的人,嘴部留着两撇修理得很清淡的胡子!
这小小的人是个跑江湖的人士,自然很爱酒。虽然只有一米六零的个儿,但是他的酒量却惊人。
“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他从饭馆的一张小桌上爬下,拎着一个酒坛子走出门。他看起来有不少伤心的往事,他又有多少伤心往事呢?
这小人一抬头两眼见到高飞客,已令高飞客不知所措!
“hello!”是小人一口洋音。
“hello——”高飞客立即应了他一声!
小人刚买花,理应先去接那卖花小贩手上的零钱,卖花小贩:“喏,找你十二块钱……”
二十块的人民币才刚发行不久,小人用二十块去买了八支玫瑰,一支花才收一块钱,一共只八元。那小贩见他老半天没理人,便把零钱自己收了,放入袋内。
小人推了小贩一把:“走开!”
那个小贩一只手捂着左肩一声未吭,而右肩上挑着花篮子匆忙走开了,认为自己很不小心占了一个金钱上的便宜……
小人抱花,就像是抱着美人,美人入怀的感觉如何?如人手摸软玉。
楼上的高飞客正想缩头。
——“我们能够交个朋友吗?你叫什么名字?”小人却在招呼他,这句话是用带了纯正京腔的中文说出来的。
高飞客应道:“飞客。”
高飞客虽然也不反对用英语交谈,但是却极反对自己去用这种中文口音来说话,他甚至很害怕自己听到这种有板有眼的“京腔”口音!所以“飞客”这两个字一用京腔说出口来,他心里就开始后悔了。后悔不已,真是土得掉渣,有失自己身份。
小人来自京城。
高飞客问:“你是从京城来到此地的吗?”
“是的。”身来自远方的小人内心孤独,他已经忍受不住这份煎熬,开口说出首都语言。
爱说爱笑的他,以前在家时说笑都是家乡京腔话。也只有这个语言,才是平平凡凡的现在这个他身上唯一的一个特征。
然而,这里的很多人却都很不喜欢首都的语言。所以,他也就不得不绝口不提家乡京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