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丝往下滑过,弄湿了他的眼眶。
他就顿了这一下,立刻又站起来,身侧有人喊他,“三当家……”
周羡敛了表情,喘了口气道:“怎么了?”
“敌人退了,我们……”
“将敌人的尸体清理,丢到山下,会有人来清理的。至于我们的兄弟……”周羡的喉头动了动,“先将重伤的兄弟们都送去欧阳大夫处,死亡的兄弟先统一抬回寨子……再行安排。”
“是。”
周羡抹了把脸,他将已经卷刃的长刀收起,挽起衣袖也帮着搬运尸体,清理现场。
等到忙得差不多,周羡靠在一棵树干上,呼了口气。
周子瑜也回来了,见到这副场面,他一边将带来的弟兄们都安排去处理后勤,一边走到周羡身边。
他取出腰间的酒囊,递到他跟前,“喝一口?”
周羡没有拒绝,拔掉瓶塞,狠狠地喝了好几口,才顿住。
“还好吗?”周子瑜打量着他的神色。
“挺好的。”周羡扯了扯唇角,“跟从前劫道也没什么区别的。”
他活动了下酸胀的胳膊,以轻松的语气道:“就是有点累。”
周子瑜拿出一块帕子,蹲下了身体,探手去替他擦拭额角的汗,周羡往后躲了躲。
“大哥,我自己来吧。”
周子瑜却并没有给他,而是又倾靠过来,温和地给他擦着额角,慢慢道,“杀人都是这样,开始会不习惯,慢慢就会习惯到对生命失去敬畏。”
“最后就会变得麻木。”
“但是,阿羡,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听了我的命令,去执行了该做的事。你护住了寨子里的父老乡亲们,已经很是勇敢了。”
“至少,我在你这个年纪,是无法做到这些的。”
周羡:“……大哥,我没有感到难受,我真的只是累了。”
周子瑜弯了弯眉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帕子塞到他手里,“那就自己将汗擦干净,今夜他们不会再有动作了。不出意外,这两日就会有谈判了,接下来才是硬战。”
“好好的休息,打起精神来。寨子不能没有你。”
说完,周子瑜就转身去忙剩下的事。
周羡目送他的身影远去,捏紧帕子,黑暗里,他垂下了眉眼,慢慢抿起了唇角。
……
张巢撤退后,就去跟萧疏隐报告情况。
虽然早已有探子回馈实情,但到底不及当事人的直面汇报。
张巢:“……这次足足损失了三百人……将军,我等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是否要求援?毕竟接下来恐怕是硬仗,他们的地利优势太大了。”
一般对于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人海战术。
萧疏隐收回神,闻言,他颇为无语,“……幽州的军队被调走支援北边了,只有没有经验的屯兵。而且,不过是个初战,如何就需要求援。”
孟藻也不高兴道:“张将军,您这是看不起我们侯爷呢?这若是传扬出去,才刚刚试探下,就屁滚尿流地求助,岂非叫人笑话?”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张巢刚才打了一场仗,此刻精神压力很大,“那里面有个少年郎很是勇武,他一人当百人,愣是站在最前列,叫我们无法进半步。”
“若是将军想要围剿山寨,此人必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哦?”萧疏隐挑了挑眉。
“还有他们中有人懂兵法布阵,所以之后进攻恐怕会颇难推进……”
萧疏隐抬手托腮,“连八卦阵法都有,如何会不读兵法……张将军今日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孟藻叫军医过来给张将军看伤,再安排人去打扫战场,将将士们的尸体都带回来,若有活人,全力救治。”
“是。”
孟藻带着张巢出去了,过了半刻钟后,他就重新回来了,见萧疏隐围着沙盘,他上前拱了拱手。
“侯爷,都安排妥当了。”顿了顿,他蹙眉道,“这张将军,初始瞧着胆大得很,怎生打了一仗,就畏畏缩缩的。丝毫没了开始气度了……当真是叫人气恼!”
萧疏隐不足为奇,他淡淡道,“张将军勇武,但那都是过往了,他体内的热血未曾凉,可真正上了战场,久未见过这般多的鲜血,总是需要些时间适应的。”
“等下一回就好。”他觑了眼孟藻,“你也不用轻视他,张将军比你想象中要谨慎机敏。”
“他这不过是在试探我。南边可有消息?”
“李将军等人还没回来,可要派人去接应。”孟藻问道。
萧疏隐摇了摇头,“进了阵法内,就算再多的人在外都无用,得靠他们自己,相信陶家兄弟吧!孟藻,你来,写一封信,命人送去山寨。”
“是。”
姜映梨现在很忙,一波又一波受伤的人被送入院子内,屋内已是无处落脚,连地板上都躺满了人,而外面院子的地上也摆着不少担架。
欧阳大夫已是忙得飞起,就是几个药童也在上蹿下跳的煎药,恨不得一人分成三个人来用。
姜映梨神色沉静,给一位肩膀被劈出数刀伤的年轻人缝合伤口。
当然用的不是手术工具,而是最普通不过的绣花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