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草野养大的,规矩都学得一塌糊涂。亏得现在不能带回京,不然传扬出去,岂非丢人?”
凌崖迟脸上的笑容一敛。
“大嫂何意?阿曜多年缠绵病榻,处处延请名医,京中人人皆知,缘何不见觉得他丢人现眼?”
“如今阿隽仪表堂堂,处事不惊,进退有度,怎生就丢人?”
“规矩,呵,规矩,京都那些臭规矩,不过是那些阀阅世家拿来标榜自己的不同的,如此方能显出他们高贵渊源。”
“这些世家阀阅里又藏了多少腌臜事,你难道还不清楚?他们那些子弟蒙受祖辈封荫,阿隽不比他们厉害?”
说了几句后,见平阳公夫人脸色煞白,他就有些意兴阑珊,不由住了嘴。
他也没有多留,懒懒地起身离开。
平阳公夫人坐在原位,抬手捂住了脸,眼眶微微湿润。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孩子这般倔强的脸,一边想起早逝的弟弟,甚是心疼,一边又为他带来这般多的变故而头疼厌烦。
这一路,她几乎都没好生地睡着过。
再加上见到凌降曜这般乖巧懂事的模样,想起自己将他从两个巴掌大养到如今,现在却骤然被告知,亲生儿子另有他人。
她跟二房还有老太太斗了那么多年,就仿似她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笑话。
她也不敢去想,若是老太太和二房知道这番事故,又该如何折腾她了。
她自己是不怕什么,可她怕影响孩子。
昭昭出生后,因着阿曜身体不好,她都是日日盯着不错眼的,就被老太太和二房拎过去教养了一段时间,后来还是三房看她忙碌,搭了把手,才能将昭昭带回身边。
可饶是如此,缺少管教,她性子越发刁蛮顽皮。
她现在只想给她寻个好的婆家,能够平安喜乐的过日子。
她身为母亲,能为孩子着想的只有这些,而身为平阳公夫人,她更需要为丈夫为爵位打算。
只是那孩子对她……
谢知彰陪着沈隽意两人往外走,他身为谢府世子,虽是将门虎子,性子却很柔韧,做事讲话也颇有分寸。
“我听说接下来的乡试在幽州,你是打算何时出发?去幽州必然途径黑山劫匪辖区,你先前惹了那个头子,需得多加注意。”
沈隽意淡淡道:“学院会跟官府合作,组织镖队护送学子。”
“镖局到底不顶事,”谢知彰说道,“这样,我马上要回京都了,但阿刚暂时可留在柳城。”
“他天生伟力,虽战略上有些欠缺,但勇猛异常,我留些护卫,让他护你去幽州吧!”
眼看沈隽意要说话,他连忙道,“你别忙着拒绝。不管如何,咱们都是兄弟,再说,就算不是没有这层关系,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之前那小头目会挟持姜大夫,可不就是阿刚惹了祸,才叫你们对上的。如今未免对方挟私报复,让阿刚陪同,就是他弥补错漏。”
“而且,黑山贼盘踞多年,势力铺长极广……朝廷此次是有意剿匪的。届时我会提议让官府屯兵护送你们通过,再由幽州官府接应。”
“现在考前时间紧张,等到后面结束后,你们再绕路从泉州回,倒是比这一路要安全。”
本来谢知彰是想建议绕路的,但院试和乡试之间的时间太过紧张了,绕路固然安全,却耽搁。
“剿匪?”姜映梨惊讶,“朱县令的折子递上去有回应了?”
要知道往年朱符游不是没写过这种折子,但朝廷却一拖再拖,而今都起战事了,竟还能拨冗派人前来,如何不叫人惊愕。
谢知彰颔首,言简意赅。
“圣上命令要三个月内灭杀这群猖獗的匪徒,一扬朝廷威严。”
“而这次剿匪派的可不是常人,定是能一举剿灭。”
“这般厉害?想来是个大人物了。朱大人想必很是高兴!”姜映梨道。
这都快成朱县令的心病了。
毕竟先前黑山据此有距离,但上回劫匪入城,结了仇怨,未免报复,他现在是睡卧难安了。
谢知彰顿了顿,转向沈隽意,“姑姑从小……就是这脾气,你莫要跟她计较。不管如何,我们都是认你的。”
沈隽意有心想说什么,可对上谢知彰那双真诚的眼,不由意兴阑珊地住了嘴,拱手作揖就要转身离开。
姜映梨刚要跟上,后头突然跑来一个仆从。
“姜大夫,姜大夫,世子病着了,世子跟前的红螺姐姐让我给您传个话,让您去趟看诊。”
谢知彰微讶,“阿曜病了?昨日不还好好的吗?”
仆从也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只回道:“这些小的不知。”
沈隽意蹙眉,姜映梨摆了摆手,“好的,我知道了,劳烦你。”
“不敢不敢。”仆从连忙诚惶诚恐地退下。
谢知彰回忆起她的身份,讷讷惊道:“阿曜自小身体羸弱,这些年府中没延请名医,年前听说他得了位神医,替他止住了喘疾,莫非……”
姜映梨连忙打断他的话,“您想多了。就是世子要的药,我们这刚好有。多谢您的相送,我们就先回去……哦,我先去看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