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宁从来没有料到过自己会有当众打人的一天,脸上的表情看似云淡风轻,可她清楚地知道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理智,才会连仪态都不顾了。
愤怒来得强烈又迅猛,令她甚至忘记了可能会给太子留下负面感官。
可这种情况下,要理智和仪态又有什么用呢?
重生以来,忠王一直全心全意地照顾她、呵护她,燕长宁活了两辈子,头一次体会到如此纯粹的关怀。
不需要她知书达理,贤淑懂事,不需要她事事完美无缺,更不需她费尽心思去逢迎讨好,忠王总是主动将最好的捧到她的面前,把她奉在首要,却不在乎任何的回报。
在忠王府里,她是那样地轻松自由,可以目不识丁,可以言行无状,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不会有人时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嫌弃她呆板无趣,或者哪里做得不够好。
可忠王对她越好,她就越觉得愧疚难安,害怕有一日忠王发现她其实是鸠占鹊巢,收回这份纯粹的爱护。
沉甸甸的情绪让她头上的玉钗都变得格外沉重,也令她开始意识到,她已经不知不觉将自己真正当作了忠王府的一份子,和忠王府融为一体了。
她既贪恋又惧怕这种转变,理智上让自己不要沉溺安逸,患得患失,情感上却舍不得让自己和忠王府再分割开来。
忠王父子们已经和太子一样,成了她不可以触碰的逆鳞,杨若秋敢设计忠王,让忠王不得不当众揭露自己的隐疾,让他在其他男子面前变得毫无尊严可言,已经深深地碰动了她的底线。
燕长宁连秋后算账的心情也没有了,如果手里现在有一把刀,她会让杨若秋当场体会到什么叫做凌迟的滋味。
“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嫁入我们忠王府?谁给你的胆子用这么不知廉耻的手段来陷害我爹的?”燕长宁目光笔直地射向杨若秋,声音渗人。
她这一脚踹得着实不轻,再健壮的习武之人恐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勿用说杨若秋这般弱不禁风的女子。
在场的人几乎都可以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离殿柱近的,双眼清晰地瞧见了从杨若秋身下蜿蜒而出的鲜血。
刺目的红色让不少人心中生寒,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缩成了乌龟,脸上亦不敢露出一丝不对的情绪。
原本还在悄声议论忠王隐疾的大臣们也噤若寒蝉了起来,不敢再嘲笑忠王半句。
“杨姑娘虽然有罪,可郡主也不该当众殴打于她,再怎么说杨姑娘都是官员千金,郡主不看淑妃娘娘的面子上,也该敬重皇上与国法,岂能肆意惩处。”席间传来一道声音,轻轻柔柔的,像微风一样拂过人的心田。
敢怒不敢言的人们暗暗点头,觉得许姑娘说得有道理,打人不是淑女所为。
淑妃听在耳中心里虽然不舒服,可慑于燕长宁的粗暴,想为杨若秋求情的话也不敢再随意开口了。
“瑶乐郡主,你当着皇上的面对杨姑娘动手,实乃大不敬之罪。”
有人畏惧,就有人敢跳出来直言不讳,向来以公正不阿闻名的御史得到提醒,回过神来,立刻不放过弹劾的机会。
忠王自己被一个女子陷害觉得没什么,却容不得别人说燕长宁一句坏话:“范老东西,你眼睛瞎了吗?本王的乖女明明动的是脚!”
燕长宁看着这位自己以前很敬重的范大人,前所未有的觉得自己高位障目:“爹,范大人年纪大了,会眼花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头脑也糊涂就不好了。”
范御史被气得胡子乱颤,差点晕过去。
他的得意门生当初就因劝告忠王管束女儿而被他当朝打碎了牙齿,瑶乐郡主目中无人的样子简直青出于蓝:“皇上,老臣……”
“为人女儿,自己的爹被人设陷,连为他出气都做不到,还活着有何用!范御史大公无私,不在乎子孙孝不孝顺,可瑶乐却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燕长宁朝明康帝一拱手:“瑶乐难以忍受父亲遭此品行卑劣的女子陷害,一时失控,请皇伯伯见谅。”
忠王感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哪怕当众丢脸,从此受尽嘲笑也觉得心满意足。
“儿臣觉得瑶乐妹妹并无过错,维护父母,是子女该做的本分,这正彰显出瑶乐妹妹的孝道,父皇不仅无需责备,还应嘉奖瑶乐妹妹,以示我大燕纲常。”太子双目泛红道。
忠王父女情深让他忍不住想起了端娴皇后,他的母后在世时,无时无刻不在为他遮风挡雨,但凡有人敢伤害他,她亦会不顾一切地让他们付出代价。
明康帝心中触动:“太子说得有理,朕是应该嘉奖瑶乐一番。”
“谢皇伯伯不怪之恩,谢太子殿□□恤之德,不过瑶乐什么都不缺,皇伯伯就不用嘉奖瑶乐了。”燕长宁推辞道。
众人心里觉得怪怪的,刚刚还在处理忠王的事情,怎么一晃变成了皇上嘉奖瑶乐郡主?
至于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杨姑娘,好像都被皇上遗忘了。
明康帝感慨:“瑶乐,你真是个实诚的好孩子。你对你父王一片孝心,是我皇室之耀。朕向来将你和两个弟弟当做亲生子女,虽然朕不能赐你公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