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宁直视戏台,扮演老母的戏子倒下去后,哀乐声就一直没有断过,听得她仿佛回到了上辈子临死前的时候,本就不太好的心情直接破坏殆尽。
常十九瞅着戏台上痛哭流涕的小生,品头论足道:“扮相真不错,哭得很有感情,眼神也到位,比上次老御史死时,哭丧的那些个子孙情真意切多了。”
谢晋远剥了个果子丢在嘴里,来这戏园子就是比待在家中惬意,连果子也甜得很:“哟!你去看啦?那个老家伙不是经常炫耀子孙很听话很孝顺吗?怎么连为他哭一哭都没个真心?”
谢晋远有些幸灾乐祸,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懒散地说:“啧啧,自己的子孙都教不好,还吃饱了撑的管别人家的事,一天到晚不是参他就是参你,他这么一死,估计大快人心的很。”
“就是!连咱们这些没有一官半职的纨绔都想管教。”李羽深受其害道:“逮着机会就骂咱们是庸碌之辈,是燕京的蛀虫,辱没了家风。害得我爹没面子,从他那儿受了气回来就打我一顿,打完我还逼我上进……
可咱们为什么要上进?那些个学子寒窗苦读,拼命努力,不就是为了考状元,做上官后能过好日子吗?咱们现在不是照样在过好日子?”
这话细究起来,其实是歪理,可在座的除了燕长宁以外,都是一样的纨绔,对他说的很是认同。
谢晋远又吃了一枚果子,甜得他眯起了眼睛:“说得不能再对了,我爹他们这些老顽固,也非指望我出人头地,可咱们家都已经位列公侯了,还要怎样的出人头地?”
燕长宁听不下去了,瞥了他们一眼,表情寡淡地说道:“家中长辈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贪图享受,想要长久地过好日子,却不知诸多世家凋零,大多都是因为子孙后代不上进造成的。
只想着坐吃山空,不努力谋取功名与实职,等挥霍完祖宗留下的基业,败落门庭,再后悔已然迟了。”
话一落,常十九摇扇子的手瞬间不动了,李羽等人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我的郡主老大,你今儿个是怎么了?不仅磨磨唧唧,还变得神叨叨的,简直和我爹有得一拼。”谢晋远不爽地抖了抖腿,没直接说燕长宁扫兴,可神情里明晃晃的就是这个意思。
“当然是为咱们着想了!”常十九见燕长宁脸色不好,立刻伸手砸了他一下。
往常他也最不爱听这些大道理,可什么道理都分人说,而他对燕长宁向来拥护不移,所以稍一细想,居然开始有了居安思危的觉悟。
“要不,咱们以后干脆捐个官做做?”常十九摸了摸下巴。
谢晋远嗤之以鼻:“别了,朝廷里的那些弯弯道道不适合我,我还是混吃等死算了,反正谢家的子孙不差我一个。”
李羽点头,他和谢晋远关系更亲密一些,思想观念也更为接近:“做官最没劲了,不如跑马遛鸟逍遥自在。”
燕长宁虽不苟同,可也未再说什么,不同人自然有不同的想法,她左右不了他们,只是稍作提醒罢了,听或不听,都在于他们自个儿。
谢晋远眯眼看着她淡然的神色,突然道:“哎~我怎么觉得郡主老大你现在严肃的神情有些肖似先皇后?”
戏台上的锣鼓此时重重地敲响了一声,燕长宁瞬间绷直了身体。须臾,扭头一拍桌子,冷笑道:“胡说什么!”
“我就随口一说,老大,你别激动!”谢晋远吓得差点从椅子里滚下去。
“他眼瞎。”好好的拿先皇后与老大作什么比较。李羽也不帮他了,辈分差了去,性格更是大相庭径的两个人,除了眼瞎,谁会看错。
李羽想到宮宴上坐如磐石的端娴皇后,心里就怵得慌:“不过,说句大不敬的,先皇后娘娘还挺吓人的,张口闭口的规矩,连皇上高兴了在宴上多喝杯酒,都要劝诫。我每次见到都忍不住想,她老人家那样的该去做庵里的菩萨,让人供奉起来。”
“听我娘说,先皇后娘娘从小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积古的老妇人都要守礼。除了读书绣花,旁的一概不做,像听戏这样的闲事,也少得可怜。”
“我娘也说过,先皇后娘娘除了替皇上打理后宫,最会做的就只是劝诫,贤良得几乎是皇上的另一个太傅,哪里知道对于男人而言,曲意解语才是最重要的,无怪乎让那些嫔妃们夺了宠爱。”
“莫说阅遍美色与娇娘的皇上了,便是我,对着先皇后娘娘这般的女子,也要敬而远之,活成那样,人生有何乐趣可言。”
纨绔们暂时忘了忌讳,你一句,我一言地唏嘘了起来。
燕长宁听得脸色铁青,知晓自己原来的个性是一回事,可从纨绔嘴巴里传出来,让她心生不虞之外,竟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听多了命妇们的恭维赞颂,没想到私底下她们却是这样看待她的,觉得她活得可怜。
“够了!”燕长宁忍无可忍,抄起杯盖拍在了常十九的脸上。
拍完之后,她又愣了一下,这是她从来不会做的举动,可现在做起来熟练又爽利。
常十九委屈死了,捂着被砸得发疼的面颊道:“我好好地在剥瓜子,可没有说过先皇后娘娘的半句不是,为什么打我?”
燕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