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沉默良久,龙沐川又换了一根蜡烛。
“你怎么一点都不怕?”
陈十一摇头。
“我不怕你,我怕的是其他人。”
“其他人是什么人?”
“容不下我的人。”
龙沐川扯了烤鸡的腿,递到陈十一的嘴边。
“吃吗?”
陈十一咬了一口,香嫩多汁,这鸡烤的不错,只是有点凉了。
“哪里买的,下次我也去买,味道还行。”
“就是在西郊明华街的一个瞎眼老头那里买的,我小的时候他在卖,这么多年了还在卖,味还是那个味,只是心境不同,吃起来感觉都不一样了。”
“我还不是一样,以前梦想着吃一顿饱饭就行,现在挑挑拣拣的,总觉得这个味道淡了,那个又嫌辣。”
龙沐川抬眸问道。
“所以,因这个,那些人容不下你?”
陈十一点头。
“或许吧,吃得好的会嫌弃吃的差的,长得好看的会嫌弃长得丑的,天鹅堆里有只青蛙,都会被当成癞蛤蟆,所以再想怎么努力挣扎,改变,都抵消不了我是从贫农的肚子里出生的。”
龙沐川郑重点头。
“所以,我们应该是知己。”
陈十一浅笑安然。
“外面那么多官兵,都是来找你的吧?”
“嗯。”
“那你怎么还在京都?还不赶紧逃?”
“逃什么?”
“你不想逃,那就这么赴死?可不像你平素的模样。”
龙沐川点头。
“我趁宫内松懈时,想去问问,他半夜睡着的时候不怕鬼吗?”
“他本来就是鬼,如何会怕?”
龙沐川呵呵两声。
“这也好,我想去看看鬼到底长什么样儿?”
“那你能把我送出去吗?我夫君见我久久未归,只怕会担心得紧。”
龙沐川点头同意。
“我等会把你带到那个卖烤鸡的老头那里,再给你买两只带回去,以后,”
他深深地看了陈十一一眼。
“以后,不一定能吃得到了。”
陈十一忽然就红了眼眶。
“问个清楚,问个明白,都可以,人死,不一定非要身死,念头没了,那也是死了。往后这世间,只有躯壳,没有灵魂,没有妄念,没有执着,可以死一辈子的。”
龙沐川拍了拍她的头。
“你还是当年的你,一点都没变。”
他真的把陈十一带到那个卖烧鸡的瞎眼老头的摊位。
月色高悬,他竟然还在卖烧鸡?
这老头究竟是多没有生意啊,才这么勤快?
龙沐川给自己买了两只,滚烫地,塞在怀里。
他走的时候,只朝她挥了挥衣袖,玄色的衣袖上带走了一缕青烟,像是随时要消散一般。
他,正在走向他的归宿。
陈十一整个人浸染在西郊明华街的烤鸡香味中,只见人间一片烟火,带着最朴实的浓郁,滋润着人的心肠。
她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匕首,毒药,钢针…
都被龙沐川这个好奇娃娃给搜罗走了。
如今,她只有手中提着的两只烧鸡。
而对面,一排人,钢刀闪闪,在月色中显得更加阴森诡异。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自己的命,她究竟是挡了谁的路了?
她是长得一般,但也不会丑的膈应人,就这么看不下去吗?
非要置她于死地?
陈十一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跑!
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身后,是极速轻巧的脚步声,旁边,屋顶的瓦砾被踩踏的破碎声。
她跑的胸口疼得无法呼吸,但腿脚依旧不敢停歇,她怕慢了一步,就成了别人的刀下亡魂。
忽然,大批的箭从她正面飞射而来,有一支,掠过她耳边的发丝,刺进身后的人当中,鲜血迸出了一条细线,溅湿在她微薄的衣衫上,温热又腥臭。
她愣在原地,没有动弹。
另一批人马围了过来,与之前追杀她的人厮杀成一团。
对面,两匹快马朝她极速奔来。
逆着光,只能看到他衣袂翩翩,身姿矫健,浑身蒙着一层光。
近了,她才看清,是温之衡。
他坐在马上,手中持着弓箭,垂眸,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
马匹绕着她走了一圈,温之衡才下马而来。
他站立在自己的面前,眼眸星光闪烁,嘴角微弯,只一瞬间又平了下去。
他似乎想对自己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只轻轻叹了口气。
“十一,我们之间总是剑拔弩张,还从未好好道过别。”
陈十一眼眸微闪,只静静地看着他。
身后,裴珞疏焦急的声音传来。
“十一,你没事吧?”
他急匆匆走到陈十一面前,仔细地打量着她。
温之衡淡然地说了一声。
“你的人要好生管束,别让她受了委屈。”
裴珞疏听罢,朝温之衡行了一礼。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