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安排人去盯着了,既然闹出动静来,就不怕他们动手。”
她只能尴尬应是,太子爷心思缜密,她的提议似乎有些多余。
“虽是如此,你会出声提醒也是对的,越往后,我便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去应付这些琐事,大约终会落在你身上,多熟练一番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张敏之连连应是。说话间,二人已经进了圆空大师的院子,许是得了吩咐,守在门口的小沙弥一见到他们,立即就将他们引进去。
圆空大师正坐在棋盘之前,面前是一盘正酣的棋局,然而他的面前并没有人,朱佑樘抬步上前,径直坐到他的面前,见他手指黑棋,似乎有所犹豫,便将黑棋盒拿到身边来,一颗黑子落入棋盘,一瞬间,交缠的困局豁然开朗。
圆空大师抬头见他,倒是没有多少惊讶,只是笑道:“到底是旁观者清。”便又举起白子,与之对弈。
禅房内之听得断断续续的落子声,张敏之安静立于一侧,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又一圈,这屋子里的摆设十分普通,左侧的架子上摆满了书,右侧的墙上挂了些不知名的字画,除此之外,就是一张长椅,一方书案,案上挂着大小不一的毛笔,再往近一点,则是诵经的蒲团和木鱼,最为注目的就是那白日里依然泛着幽蓝光芒的石头,大约就是自家所赠的奇石。
圆空大师如同秋日的枯树一般,在棋盘前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宽大的僧袍滑落,露出一截手臂,一层松松垮垮的皮挂在骨头上,看起来十分狰狞,然而他的面目依然慈悲,对着棋盘也无半分戾气,面对朱佑樘的层层攻势,始终淡然以待。
一盘终了,再起一局,圆空大师笑道:“施主此番前来,真是为了与贫僧对弈么?”
朱佑樘手执黑棋,落子正中,笑道:“欠了您一次对弈,这不是还债来了么?”
圆空大师道:“先前孙院长借走了小寺的账本,如今你又去大殿走了一圈,却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瞒不过大师。”朱佑樘笑了一下,说道:“只是好奇当年的那几尊金像现在变成什么样,顺道来问大师一句,还能不能找到当年铸像的金匠。”
他的目光落到圆空大师的脸上,没有放过,然而圆空大师只是笑了笑,打趣道:“说了这么些,原来是想从贫僧这里为其他寺院提供方便的。”
“这一点都被您瞧出来了。”朱佑樘笑了笑,说道:“不错,有点小积蓄,想为家人铸个真金佛像,原本是看上了寺里的,可惜……”
“何处可惜?”
“您不也说了,并不知道金像是谁所铸么?”
“当年陛下派人全权负责,贫僧便没有管过这件事,只负责将账目核对清楚,旁的便未在理会。那些金匠倒是见过几次,但也不曾来往。”
黑子落下,朱佑樘再度发问:“大师您真的一无所知么?”
圆空大师口念佛号:“阿弥陀佛,出家人不理俗务,红尘扰心,实为不智。”
朱佑樘的目光扫过张敏之,与之对视一眼,便不再继续此事,二人又杀了几局,这才告辞。
出了圆空大师的院子,张敏之见四下无人,便道:“若说他不知道,我是不信的。开元寺这笔修缮银两相当于是他跟圣上要来的,临到了最后,又怎会置之不理?”
“不无可能,毕竟当年过手的人是万国舅。”朱佑樘沉吟一番,问道:“开元寺的各方建设,你有看出什么问题吗?”
“先前在此训练的时候,我也留意过,虽然简陋了一些,但是盖房子所用的木料等等,都是真材实料,既然是万国舅亲自监督,这情况便有些离奇了。”想到自家的一切都落入了这个国舅爷口袋里,张敏之的心里便暗恨难忍,钱财男身外之物,她本是不在意,凭着双手,照样可以再打下一片基业,但是为了夺走这些东西,竟在阿爹头上按了死罪,她便如何也不能忍。
见她双目通红,朱佑樘便知她想到了什么,略一迟疑,他的手就落在她的肩上,“不担心。”
她转头看去,见他面色清冷,可是眼中那安抚之色却不作假,心下一跳,又缓缓平静下来。
他说不担心,她就不担心吧,金口玉言,做不得假,目下更紧要的是做好事情,证明自己值得他袒护。只是他那三个字真真是祛燥的良方,令她的心又沉静下来。
“事有反常必为妖,他万家什么出身?就算有一堆谋士智囊,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刚成精的道行哪里顶得住诱惑?不出手那才奇怪。”她不动声色退后一步,低声又道:“但是这件事情,我们只有目下的金像作为证据,他若是抵赖,说下人动的手,他一无所知,那我们也没有办法。”
朱佑樘笑道:“只凭这些定不了他的罪。”
她惊道:“啊?那如此大费周折是为了……”
他淡淡应道:“上点眼药,再者,你的这些,都算是意外之喜了。”
张敏之同样回过味来,点头应道:“能帮到大人就好。”
远远便见到有人急匆匆走过来,张敏之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单凭他走路的姿势和身高体态,倒是认出了个大概,连忙侧身站好,恭敬行礼:“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