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犹靠在椅背,如同没有骨头一般,微微抬头,仰视木雕穹顶,上面挂有嫣红绸缎,仔细看去,带有银色细纹,在无明显光源的阁楼中依旧点点闪烁。
苏念稚也不再说话,将微凉茶水换为温热,与伶犹姿势略微相同,不过腰间笔直,右手指尖捏着玉盏,眼神平视,看向银纹勾勒的狐灵。
两人一直这样持续很久,苏念稚不厌其烦的为伶犹一次次更换降温的茶水,伶犹如同一具尸体般一直瘫在椅子上,唯一有变化的,就是缓缓合眼。
苏念稚知道伶犹没有睡去,只是伶犹心中思索之事,她没有窥听。
只到月亮慢慢浮现天空,太阳缓缓下落,时间来到暮光时刻。
苏念稚再次为伶犹更换茶水,伶犹才睁开双眼,侧身向苏念稚行礼,“抱歉,麻烦苏尊者了。”
苏念稚脸上没有半分气恼,依旧笑吟吟的看着伶犹,放下玉壶,捏起玉盏,“伶犹先生客气了,光阴境迁,愿当迂缓。”
伶犹停顿,还是捏起玉盏,轻轻抿了一口,茶香优柔,入口清妙,可惜伶犹完全欣赏不来,还因白昀尘经常拉着自己喝茶,而略微反感,长时间以修炼为由,躲在镇羽中。
“雾隐山习性平缓,有时看云如江河,一观一日,不觉心躁。”
“伶犹先生与心境极好,”苏念稚轻轻笑道∶“修行路上,应该难遇瓶颈。”
伶犹摇摇头,面色无奈,“唯一所繁琐之事便是如此,世道轮回,开始若是平缓无暇,末端不是早逝,就是山渊穹峰,众人羡,我独苦。”
苏念稚没有回话,好似听到伶犹在炫耀什么,也没在意。
“伶犹先生可有心仪之地,”苏念稚见伶犹略带疑惑,微笑开口,“此处亦可,伶犹先生可以在此歇息一夜,明日若有其他行程可自随心意。”
伶犹拱手笑道∶“苏尊者客气,此处道运温和,气息适宜,令人心旷神怡,可惜晚辈之后另有安排,今日只是路过此地,因为遮掩大阵所以好奇前来一观,却不知苏尊者在此,深感愧疚,也不曾携礼,恕晚辈一次,他日相见定带薄礼,还望苏尊者莫要客气。”
随后起身,“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晚辈另有安排,就不叨扰苏尊者了。”
苏念稚终于起身,青灰色衣褶随着银缎滑落,棂窗中洒落今日最后一缕光芒,照耀曼妙身姿,双手经立,与伶犹微微行礼。
“伶犹先生客气,恕我不能远送,请便。”
“苏尊者留步,晚辈告辞。”
伶犹胸中沉着的最后一口气,在走出极银楼后彻底喷涌而出,大口呼吸,尽量让步伐平稳。
唉,与人打交道真累,我还是适合宅在家中,说来那茶叶应该极贵,也就见白道君喝过次,就不说价格与珍贵程度了,就一句“苏念稚尊者亲自种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破头啊。
啧,我是真不喜欢喝茶啊,为什么他们都喜欢喝茶呢?
伶犹走在街道上愈行愈远,叹息声愈来愈重,缓缓消失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随后,也消失在青秋城中。
“出城了吗?”
苏念稚缓缓走在棂窗边,看向雪白的不融山间,“他是去不融山吗?”
“嗯,看行程应该是。”
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子声音。
苏念稚转身看向八仙桌旁,一位身穿蓝黑色锦袍男子突兀出现在另一方太师椅上,男子长发挽后,别着一枚晶莹剔透的青色玉簪,末端祥云如意,双眉文雅如月,轻轻下垂,眼眸如同黑曜石般,璀璨却又松弛,唇红齿白,如同一位文雅隐士。
“他的心境很乱,内耗太过严重。”
男子看向皱眉的苏念稚,再次开口,“念姐,你又觉得他如何?”
苏念稚没有回答,思索苏铭雪所说,自己所见,缓缓开口,“一块还没有压缩成型的,未来可能会是美玉的胚子?”
“所以念姐你说他需要压力,或者说是信念?”
男子眉头略微倾斜,看向苏念稚思考的眼眸。
苏念稚还是不太确定,“或者说是他拥有过信念,但是这个信念破碎了,然后他想用这个破碎的信念支撑下去,去再创造一个信念,只不过这个新的信念带有原本破碎的,不该存在的东西,所以就导致他患得患失,犹犹豫豫,放不下过去,不相信未来,不理解现在。”
“嗯……”
男子思索片刻,缓缓说道∶“有些玄乎,类似于用原本破碎的蓝色镜子,取出一部分再创造一个红色的镜子,蓝色的部分依旧是蓝色,显得与如今的红色镜子格格不入,他知道,他明白,但是他又不得不去这样做。尽管这样会让他看待这个世界不人道,看到自己与他人会显得异样。”
苏念稚身形没有动作,眼神深沉如渊,“大概吧,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帮不了他,顶多告诉他,未来的自己依旧是现在的自己。”
“嗯,”男子点头,“交给你了念姐,我实在不理解他的心态。”
苏念稚转身盯着男子噗嗤一笑,花容月色,“枢机,你是会使唤姐姐我的。”
苏枢机无奈叹息,“言之心,行之体,他与我所走之道相差太多,念姐你是明道之光,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