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您待会还有个会。”
这一见方向阳从小布包里掏出了厚厚一叠的稿纸,林彦谋顿时就忍不住了。
“向后延。”
此时,程卫国谈兴正浓,哪耐烦去开那些毫无意义的茶水会。
“好的。”
林彦谋无奈,只得就此退去了外间。
只是,在临出门前,却是情不自禁地多看了方向阳一眼。
他是真没想到方向阳能得程卫国如此器重。
心中波澜难免就大起了。
“老弟大才啊,按这么份规划走去,何愁企业不兴旺。”
“只是,这激励机制会不会太冒进了些呢?”
程卫国看得很快,没多久就将厚厚的一叠稿纸都翻阅完了。
眼神格外的复杂,既有亮色也有忧色。
“书记,按管理学大师亚当斯·马斯洛所提出的层次需求理论,我们国家的绝大多数民众都还处在生理需求与安全需求之间的层次上。”
“旁的地儿不说,就拿咱们县来举例好了,七个公社有多少砖瓦房呢?没多少吧?”
“实际上,也就只有少数公社、村里的干部能盖得起。”
“绝大部分农民吃顿饱饭都很成问题,更别谈吃好了。”
“在这等情况下,跟民众谈什么自我实现的理想与奉献精神,纯属耍流氓。”
“偏偏,限于体制,我们的社队企业所能招聘到的员工基本上都是农民。”
“要想激发出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就只能在激励机制上做文章。”
“唯有让他们看到努力工作就能赚到更多的钱,他们才会真心实意地去拼搏,企业也才能得以迅速发展壮大。”
方向阳毫不客气地就把程卫国的疑问给堵了回去。
概因激励机制正是整份规划书的核心,没了这玩意儿,企业岂不就成了国企一般的大锅饭了吗?
谈什么迅速发展壮大都是瞎扯。
再说了,方向阳从来就没想过要当雷锋。
他要的是——在给县里留下一笔丰厚资产的同时,也为自己赚到足够的起家资本。
到了八四年,自然可以进退随心。
“唔……”
道理是没错。
程卫国心里头也很赞成。
只是,没有相关的国家政策作为指导,他难免担心会遭了滑铁卢。
“书记,您听说过小岗村的包产到户吗?”
在县里,方向阳所能依靠的就只有程卫国,不把他给搞定了,什么大项目都是空谈。
所以,一些小手段,该用还是得用。
“你也知道小岗村事件?”
程卫国顿时大吃了一惊。
无他,这件事太过敏感了些,中央高层争议极大,在没有定论前,自然不会将此事扩散开去。
市里知道此事的高层都很少,就更别说消息相对闭塞的云溪县了。
可现在呢,方向阳这么个农民居然都知道了。
这,岂不是咄咄怪事吗?
“前段时间我去了趟市里,在饭店吃饭时,听隔壁桌两名年轻干部说起过此事。”
好像有点说漏嘴了。
不过,能圆回来就没事。
“你怎么看此事?”
在这等敏感时期讨论这件事,无疑很犯忌讳,但,程卫国却并不是太介意。
因为他身上早就烙下了改革派的标签,完全没丁点更换门庭的可能性。
“这是首善之举,在将来的史书上,肯定会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按时间算,小岗村的夏收应该已经有结果了,最多再有一周左右,中央的相关决议也就差不多该出台了。”
“任何想要开历史倒车的人,都注定将会被历史的洪流撞得个浑身碎骨。”
方向阳可没什么圣母情怀,上回被那位县长大人给整了一把,少赚了不少钱。
没机会也就罢了,一旦有,那,肯定得还回去。
“行,今天就先谈到这里吧,关于社队企业的事情,一旦有了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
一听方向阳这等大有深意的话语,程卫国的眼中当即就有道精芒一闪而过。
但却并没再往深里多谈。
很显然,他有所顾忌,对方向阳还远谈不上绝对的信任……
下午三点半。
正是阳光艳艳时。
可县长办公室里却亮着盏昏暗的灯,厚实的窗帘紧紧闭合。
只因县长钟南望不喜欢太亮的所在。
这毛病是动乱时留下的——武斗时,他被人打了黑枪,没死,不过伤得挺重的。
从那以后,他就再不喜欢光亮。
不过,他的头倒是挺光的,圆溜溜的一颗。
八字眉、三角眼,让人一看就难免会心悸。
这不,此时此刻,站在办公室前的县府办主任陈光明就很畏缩,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钟南望的脸。
“笃、笃……”
钟南望许久都没开口,就只用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你确定那所谓的微型吊扇是卖鱼的那个小家伙捣鼓出来的么?”
直到陈光明等得腿脚有些发麻时,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