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尽可闭眼想象:在广袤无际的原野上,一弯不起眼的溪流顺着虫鸣向远方绵延,它的水流在白天清澈见底,夜晚却呈现出一种与周遭截然不同的墨蓝色,此时一叶扁舟正泛起一圆烛火顺流而下。
而我们如果将想象中的虫鸣换做此起彼伏的异兽嚎叫、溪流换做逼仄狭窄的黑暗隧道、扁舟换做吱吱呀呀的杠杆式轨道车,另一番情景便展现在了我们眼前。
“老爹,咱们不会走错了吧?”
星影将左蹄腕一翻,戴在那上面的是一块劳骊士腕表,当年它被银鸥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星影时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黑色油渍,它们顺着中间隆起的石英表盖呈放射状扩散。
借着头灯的光亮,星影得以看清腕表显示的时间,现在是下午六点整。
“没走错。”
银鸥摇头,此时他正在与提勒卡一前一后抬压着杠杆,后者正是先前自告奋勇要与这对父女同行的矿工。
就像大多数战前的莫嘶科矿工一样,提勒卡1留着一头利落的博克斯发型,这让年近五旬的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同样能让其他小马误判他年龄的则是他那一身浓密毵毵的栗色毛发以及毫不逊色于银鸥的健硕肌肉,见者更愿意相信他是一头牦牛而非陆马。提勒卡的额骨微微隆起,在他的鼻梁与额头之间有着一道不引人注意的细斜疤痕,而一旦有谁注意到那里也必将注意到他深陷的眼窝以及那对仿佛清澈见底的婴儿蓝眼眸。
我们的矿工空出一只前蹄揩揩汗水,他长呼一口气,打心底里羡慕起这对父女。
他是个传统的乡村雄驹,按战前城里居民的眼光看免不了要一边指着他脏兮兮的矿工服一边在背后笑他一句“乡巴佬”或是“土包子”云云。提勒卡不想和星影一样当什么“潜行英雄”,更别提拯救苍生这种伟大目标了,他只想借着这次旅途的机会让瑞瑞的事迹传遍整个地铁,然后找个合适的妻子成家立业、生儿育女。
憧憬着这般美好的未来,提勒卡不由得更加卖力地抬压起杠杆,仿佛他这样就可以加速未来的到来。
“大哥要不你歇一会儿让我来?看你怪累的。”
星影说着将霰弹枪对准了轨道上的一只潜伏者,这头因辐射而畸变的小龙也只是虚张声势地嘶叫一声吐出一团火球,随后识趣地钻回了身旁的地洞。
这种小怪物在隧道里几乎随处可见,它们往往成群栖居洞穴,大多数情况下它们只会捕食小型动物,不过一有机会它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袭击落单小马。这些小龙甚至不到半米高,好在高浓度的辐射让它们身上的龙鳞尽数脱落,所以哪怕撸管枪也可以轻易击穿它们裸露溃烂的皮肤。
“都快到站了妹子,咱撑得住,到时候吃饱喝足好好歇息一整宿,明儿起个早继续赶路,哈,天鹅站。”提勒卡憨憨一笑,语气也轻佻起来,“大哥你说这天鹅站的云宝黛西会不会看上咱这个大老粗?”
“哦?也不是没那个可能。”
银鸥的眼神在提勒卡与女儿之间腾挪,星影显然正在努力憋笑。
提勒卡在问到这个问题时也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态的,毕竟在整个马哈顿地铁站云宝黛西算得上响当当的大角色。她一手成立起飓风游骑兵,如果没有她和那些骁勇善战的游骑兵战士,恐怕不少弱小的车站要毁于蛮族邪教徒和变异生物的袭击。
“那大哥你给咱和云宝黛西的女儿起个名字呗。”
“你啊你,你小子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银鸥突然耳朵一竖,他伸出一只前蹄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有什么东西似乎从后面跟了过来,在一片黑暗中,水滴从洞顶滴落的声音与利爪敲击铁轨的声音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合奏。
那声音越来越近,星影咽了口唾沫,吭哧吭哧按压起了怀里的发电机,提勒卡心想快点抬压杠杆,蹄里的动作反而因为紧张而放慢下来。
轨道车此时正拐过一个大弯,银鸥脸上被热汗推下的冷汗甩落到他的袖口,逐渐扩散成一圆湿漉漉的深色水圈。
星影做过几组深呼吸,她的头灯正对准轨道车后的隧道,黑黢黢的枪口同样指着那里。
虽然星影是一名身经百战的巡查队员,可当那双亮绿色的眼睛陡然出现在头灯光圈中时,她还是吓炸了毛。
那双眼睛出现的同时伴随了一声嘶吼,紧接着,两双三双十余双同样的眼睛次第出现在了星影的视野中,一声盖过一声的吼叫席卷而来。
换做普通的地铁居民恐怕早就被这些怪物吓晕了过去,不过星影只是咬紧牙关迅速做出了判断——他们被一群穷凶极恶的诺萨利斯追击了。
诺萨利斯算得上是地铁中最为难缠的变异生物,不少偏远的地铁站正是在它们的袭击下沦为了一片废墟,比如在港口站与金橡树站之间的常春藤站,为了避开那里的诺萨利斯巢穴,银鸥一行甚至专门绕了远路。
可这些残忍的猎手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交给你了阿囡!”
银鸥与提勒卡加快了速度,星影则端起撸管枪向着兽群倾泻起火力。
跑在最前面的几头诺萨利斯在挨了半梭子子弹后一头栽倒下来,其余同伴则从两侧将它们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