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禁足之期已到,来过一次公主府,前段时间被陛下叫去移栽菊花,太子和范大人以及陈院长也在。”
“听说陛下要将三年一度的赏菊大会提前。”
惊蛰轻声答道,“陛下也邀了殿下一起,还有长公主。”
庆国皇族每三年一次,前往建于悬崖峭壁之上的悬空庙举行赏菊大会。
这是庆帝第一次提前赏菊大会,还派禁军副统领宫典护送范闲到悬空庙,敏锐些的都知道范闲刚发行了库债,这是庆帝在给范闲撑腰,以示荣宠。
库债很快被扫荡一空,范闲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些人买库债都是看在庆帝的面子上。
这或许也是个威慑,让范闲知道自己在这些人眼中,依旧是个只能依靠庆帝的宠臣。
范闲捧着菊花跟着宫典爬上悬空庙,陡峭的山路间,一队被长长铁链捆住手脚身穿粗布麻衣的人正在下山,与他们迎面相撞。
这队人看见他们,像是习惯了般转身面对石壁一动不动给他们让路。
“他们这是……?”范闲眉头微皱。
“他们是修建悬空庙的工匠,向来如此,赏花大会之前,他们都要撤走,确保赏花当时没有闲杂人等。”宫典习以为常地解释,“赏花之后,他们还要回来。”
范闲路过,他看见这些工匠手上的铁链十分厚重,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黝黑干燥,铁链紧紧箍着、摩擦着,有些地方已经破皮出血。
这几乎是对待犯人的样子。
“不用管他们。”宫典似乎是以为范闲没见过所以好奇地停下脚步,只略微催促了一下便继续往前走。
范闲微微低头,不再将目光放在那些工匠上,声音沉了下来,“怎么都用铁链捆着。”
宫典:“皇室重地,多加小心总没有错。”
他们捧着菊花,路过被捆着的工匠。
黄色的菊花娇艳盛放,侧身的工匠瑟缩躲避。
在拐角处,范闲侧头看了最后一眼。
他曾惊叹的古人的智慧,巧夺天工的建筑,究竟掩埋了多少血汗……
在悬空庙上俯视,范闲问了最后一句:“这些工匠,能回家吗?”
“小范大人说笑了。”宫典语气平淡,“事关陛下安危,总得有人受罪。”
范闲没再说话,跟着宫典进了悬空庙,将手中菊花放在指定位置。
正准备离开,范闲突然听到屋顶瓦片敲击之声,像是有人在屋顶上,他立马飞身而上查探情况,宫典一怔也随之而后。
他们环顾四周,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难得站在高处,范闲观赏了一会儿景物便与宫典离开。
赏花大会在即,李承钰跟着李承泽一同前往悬空庙。
她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山下的风景,脑中想着最近京都的消息。
范思辙离京了,范闲递信来说什么生日宴没来。
哦对了,之前范闲说要给她举办生日宴,是谷雨替她去的,看来被范闲发现了。
嗯……李承泽离她这么近做什么?
李承钰瞥了他一眼,李承泽装作没看到,依旧紧紧贴着她。
哦,他也发现了。
路上遇到了太子以及李承儒和李承平,不管真正关系如何,反正几位皇子表面上都是和和气气打招呼。
“姐姐。”李承平像蜗牛一样贴着石壁挪到李承钰身边。
李承钰扫了他一眼,“怕高?”
李承平不好意思地点头。
李承钰却没说什么安慰话,都在这上头了,怕又能怎样?
不过这李承平倒是看起来更与她亲近了,估计是因为范思辙和范闲的缘故。
太子也发现了李承平怕高,他逗趣着,直接靠向护栏,“有什么好怕的,站得高才能看得远,才能有居高临下的感觉。”
……
“独自莫凭栏。”
……
李承钰一怔,恍惚地想起了一个好似常年下雪的村子,有一人在耳边喃喃,光影流转,只那人眼角两颗痣格外清晰。
等她回神时,李承泽正稳稳抓着太子的手,笑着意有所指:“站得稳没用,得有人护着你。”
李承儒和李承平没说话,他们都看出这又是李承泽在和太子斗法。
李承泽突兀地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太子那一瞬间的惧怕,亦或是在嘲笑……自己终究没有下手。
儿时记忆中那潭池水真冷啊,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拼命将他往下拽,岸边,尚且年幼的太子正目光幽冷地看着他挣扎。
也是直到那时,李承泽才从那虚无缥缈的宠爱中清醒了几分。
是这样啊,是这样啊。
母妃的不闻不问,李承钰的欲言又止,大臣的讨好推崇,太子的杀心渐起,最终戳破了高座上那人虚假的面孔,露出了他一直冷漠无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