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腾腾~~
拖拉机的声响回荡在衰败的秋日黄土大地上。
西北风怒吼着卷起阵阵黄土,整个天地被黄土所罩拢。将开车的林里弄的灰头土脸,眼睛眯着一条缝,睫毛上全是土。但也不怕驾驶出问题,毕竟现在的手扶拖拉机比牛车还要慢。完全依靠怠速在前进。
林里脚下的踏板上放着生炉子需要的一套炉圈、炉齿、炉锥和铁皮茶壶。林里本来打算直接买铸铁炉子的,但一套炉子下来价格有些高昂,林支书有些舍不得,干脆自己回去用泥盘一个炉子出来。
后斗上,不大的车厢整齐码放着黑色发亮的大块儿煤炭,一看就是热值很高的煤炭。不过现在已经被罩上了一层尘土。
林支书黑着个脸抓着车厢上的栏杆,屁股下垫着一条口袋坐在一个放倒的油桶上。
虽然比走路坐驴车出门要强一些,可也仅仅是一些。
重载的拖拉机行驶速度慢,避震器承担的负担大,还比较温和,可以乘坐。但空载拖拉机由于避震器和轮胎都硬,加上路面又不平整,开的又快,坐上去能把内脏颠出来。
那天吃炒瓜子之后,经过林支书几天的打探,从赵书记那边挪对了一吨煤票过来。
让本来打算买个半吨的林里兴奋异常。毕竟是重要的生活生产物资,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买到的。
按照他住的那孔窑洞的面积来算,这一吨怎么也能烧个两三年,更别说窑洞本就冬暖夏凉,再加上烧起来节俭,烧到1977年都不算难事。
“林里啊!开的慢点儿,天还不黑着呢!不急。呸呸~~”
一开口说话,林支书就被灌了一嘴黄土,扭头吐了两口唾沫,也没吐出点儿什么来。毕竟这一路上都没喝两口水,唾沫早就唾完了。
计划好行程后,爷俩儿前一天就在家里做好了出门的准备。今天一早三点多起床。就开着拖拉机抹黑上了路。
到达县城煤场的时候,也不过才早上六点多。
装了煤炭,爷俩儿去运输公司给油桶加满了柴油,又去供销社买了油盐酱醋还有凡士林,以及淑芬念叨的万紫千红。
虽然当时差不多已经是中午时分,本来林里打算吃个饭再回家,谁知道林支书性子急,兜里又有干粮,就没舍得在城里吃饭,反而催促着林里赶紧回家。
等上了路,才发现来了沙尘暴。但该走就得走,不能停。
“爸,车子走不快,我开的够慢了。风沙太大了。”
“哎哟!你说咱爷俩点儿真背。来的时候好好儿的,怎么回的时候就赶上这么个天气,正好吹沙尘暴了,这都多少年没碰上过了。”
林里也觉得无语。出来的时候虽然是凌晨,可天上的星辰明月还是很耀眼的,一看就是个大晴天,上午的时候也是这种好天气,谁知道回家的时候就变了模样。沙尘暴难道不是春天才有的东西吗?
拽了拽有些偏了的新棉帽,里面的里衬吸在头发上倒也贴和,不怎么容易漏风。就是这个材质有点儿膈应人。
谁知道昨天晚上淑芬拿出这顶棉帽扣在林里的头上时,林里的表情有多精彩。
原来棉帽后加的里衬竟然是用的确良苦茶籽拆开了改装来的。不过用的都是自己的苦茶籽,而且也就将就着穿了一天,见木已成舟,在淑芬的威压下,也就捏着鼻子得过且过的认了。
回头看了一下压着帽子躲沙尘暴的林支书,林里心里才平衡了很多。毕竟林支书的的确良苦茶籽比他穿的时间长。
“爸,咱车走的不快,你转身坐过去避风吧!这样对着吹,衣服根本就挡不住。”
“知道啦!我这就转身。”
林支书眯眼摸索着在油桶上转了个身,车虽然开的比牛车还慢,但发现空落落的没个抓的地方,心里就慌的厉害,毕竟这个年代坐车的机会还是很少的。晃晃悠悠的让人心里没底。
干脆又拽着口袋往里挪了挪,一屁股坐到了煤炭上,蜷缩着身体半躺了上去。头枕着油桶,听着柴油在里面哗啦哗啦来回游动的声音,这下倒是舒服了,就是容易把衣服给滚脏了,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这点儿小事儿了。
腾腾腾~
林里循着记忆,将车拐进了一处弯道。因为路边儿一处土崖的阻隔,这里算是个避风的港湾。风小了,但是土并没有被阻挡。只是从以前的风吹土变成了“土雾”,就和下雨天避雨一个道理。
“爸,咱们下车避避风吧!这么走不是个事儿。”
“避吧!扶我一把!”
林里熄了火跳下车,将坐的有些腿麻腰酸的林支书扶下拖拉机。
翁婿二人颤颤巍巍的靠在土崖上坐下,也懒得管衣服脏不脏的了。
“唉!今天出门儿的时候你妈还专门给我准备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谁知道这才半天就给弄成个泥个蛋了,这下回去得好好洗衣服了。”
“哈哈哈,俺也一样。”
林里低头,唰的一股尘土流下,又敲了几下棉帽,掉下来的土更多。
“别敲了,一会儿把眼给迷了。喏,擦擦吧!”
林支书从兜里掏出一条较为洁白的手帕递给林里,要他擦眼睛。
“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