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京城一战,转眼数年。
依旧是十里望月河,夜夜笙歌梦。
可是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赫连翊沉默看着两岸灯火通明的秦楼楚馆,心里无来由的有些落寞。
上一次来,身边是至交好友。
如今他却是独身一人。贺允行夫妇戍守西北,景北渊已在那九泉之下,周子舒时浪迹江湖死生不知,就连那苏青鸾,也在数年前染病没了。兜兜转转这些年,竟是个知心的人也没有。堂堂大庆皇帝,只能空守一腔旧事,也不知是因果报应。
&34;于葵。&34;他忽而着身后一声不吭太监,&34;南宁王……&34;说到一半忽的噤了声。
&34;陛下可是要上南宁王府,老奴这就差人打扫干净。&34;
&34;不必了。&34;那人尸骨难寻,去看了也是徒增烦恼。
未几有婢子引着一小娘子上了画舫。
&34;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34;
听着婉转的女音,赫连翊心里却是烦躁不已。
&34;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34;
听到此处,赫连翊彻底没了兴致。
他利落起身,在那姑娘挽留的目光中走了出来。
在回皇城的路上,赫连翊脑中有关景七的一切都浮现出来。想那人笑,他也跟着笑;那人胡闹,他半是训斥半是宠溺。
不知怎的,多少年前那些压在心底的少年情思一股脑地涌出来,压得他透不过气。
他忽而没来由地羡慕起周子舒来。钉了七窍三秋钉,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却也做了回自由自在的鬼。
这皇位就像是个诅咒,坐上去的人掌管天下,无限风光,却又被禁锢于此,难得解脱,注定孤独此生。
好像他此生还没见过京城以外的地方。
他莫名生出几分怅惘。当年北渊彻查两广时,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景色?
&34;来人,拟旨。&34;赫连翊目光幽深,&34;朕要微服私访。&34;
三月春草色,江南柳依依。
金陵古道,两匹瘦马并行,马上的两人悠闲自在。其中一人一袭白衫,手里举着一只酒壶,时不时饮一口。另一人身着淡蓝长袍,抓着一小包核桃,不断地骚扰那白衣男子
正是故地重游的周子舒和温客行。
&34;阿絮。&34;温客行唤着身旁的人,&34;想什么?&34;
说着,拿过他手中酒壶,企图往里扔一小块核桃。
周子舒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一把夺回酒壶,&34;京城里那位南巡,眼下七爷也在江南,我总觉着有事要发生。&34;
&34;有什么好担心的。&34;温客行只笑着把脸凑过去,趁他分神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飞快撤开,&34;为夫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在我面前竟还想着别人,阿絮,太伤人心了。&34;
周子舒斜了他一眼,&34;把你那满脑子不正经的东西收拾干净,这是白天。&34;
&34;好啊。&34;温客行的眼睛忽而亮了,&34;那今晚我们就……&34;
没等他说完,周子舒用力在马背上抽了一下,老马惊叫一声,撒开蹄子向前跑去。
&34;等等我阿絮,我还没说完。&34;温客行笑着追他,&34;你这是要抛夫弃子……&34;
两人就这般打打闹闹地行了几天,才行至姑苏。
此时城外三里的林子里,正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追杀。
赫连翊和一个天窗的探子藏在一处斜坡之下,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是他大意了,竟没发觉自己带出来的侍卫里出了叛徒,才遭人暗算,至于是谁,赫连翊脑中现了几个人名。这并不难猜。
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赫连翊和那探子都呼吸一滞,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那人就停在坡上!
赫连翊心里一惊,飞速思考起应对之策。
&34;陛下何苦要躲呢?该来的还是要来的。&34;那刺客忽的开口。
赫连翊自知暴露,那探子带着一身伤挣扎着起身,手里的暗镖向着那刺客袭去,可对方竟是早料到了一般,只闪身一躲,身体半旋,又反身一踢一﹣那镖竟是让他给躲了过去。
还没等探子反应过来,对方的银针已至。那针尖泛着幽幽的蓝光,明显是淬了毒,只在他颈处一扎,他直觉身体发麻,四肢僵硬无力,不消片刻,便倒在地上抽搐,进而不动了。
赫连翊苦笑一下,莫不是他当年为了皇位做的那些个事情太损阴德,现在遭了报应。
却听得一阵破风之声,那刺客已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34;是毒蝎子。&34;
他听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34;蝎子?我还以为当年风崖山上都死绝了。&34;另一人说到。
赫连翊心里陡然升起一丝疑惑,他手下的探子都没能看出刺客的来历,上面的是什么人,竟是一眼就瞧出来了?
“坡下那位仁兄不必躲了,蝎子已死,你出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