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方掌柜和他那几个儿子,每天都会轮流在粮油铺里照顾生意。
一家人吃住都在这里,因囊中羞涩,平常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粮油铺的生意一如既往地沉寂。随着深秋临近,天气渐渐寒冷,街道上已经很少有行人经过了。
粮油铺的门口,几只麻雀在行道树上停留,它们似乎也在等待什么。
铺子里的木制柜台,因岁月而变得有些斑驳,上面的算盘珠子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店里的光线有些暗淡,大木斗里的各种麦粒,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买家的喧嚣声,只有几只小虫在半空中漫无目的地飞舞。
墙上的土坯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开始有剥落的现象,几根木梁上,也爬满了岁月的痕迹。
方掌柜坐在柜台后面,他的脸庞被岁月雕刻得满是皱纹,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的无奈和迷茫。
他时而望向门口,似乎在期待着某个顾客的突然出现。
然而,每当门口的树木被微风吹动,他的眼神中却充满了失望。
没有了顾客的嘈杂声,粮油铺显得空旷而冷清。只有风,在屋檐下吹过,带走了一些木梁上的尘埃,也带走了一部分的希望。
方掌柜百无聊赖之间,拿起身边那本破旧的账本。
他和刘掌柜早已经说好,要将各自的商铺账册送给新东家周进过目,账本送达之日,便是商铺歇业之时。
但周进因为忙着进入贾氏义学就读,便让他和刘掌柜推迟几日再说。
“哎,推迟得了三天五日,推迟不了三年五载啊。”方掌柜唉声叹气道,眼神中满是迷茫和无助。
粮油铺的生意不好,养活不了一家老少,这是他心中永久的痛啊。
虽然这个粮油铺的生意即将结束,但方掌柜出于一种习惯和责任感,仍然坚守在这里,期待着生意的好转,期待着顾客的再次光临。
“欢迎欢迎。”意识到有人进门,方掌柜连忙站起身来,向来人热情致意道。
及至他定睛一看,发现来人不过是周进家中的小厮陈小墨时,却是心中绞痛起来。
他揣测道,一定是周进今日得闲了,让他将账册送过去。
“商铺账册早就整理好了,现在就送过去吗?”方掌柜轻声询问道。
他已看出陈小墨是一个老实的孩子,不敢高声说话,生怕吓坏了他。
陈小墨当初在乡下周家大院时,被分派到周进名下,受尽了别人的白眼,连周家大院中那几个大丫头们,都可以对他斥责打骂。
如今进入到北平城中,无论是方掌柜一家,还是刘掌柜一家,对他都和颜悦色,甚至还略有讨好之意,让他很有些不习惯,颇有一些受宠若惊的味道。
他连忙回答道,“不是不是,咱们家大爷没有提商铺账册的事。只是说他即将做一笔大生意,需要一些帮手,想请您和刘掌柜过去一趟,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听说周进要做一笔大生意,方掌柜不由精神一振。
这些天来,他疑神疑鬼,生怕周进说他要做一门新生意的提法,只是为了应付他和刘掌柜,等到两间商铺陈货出尽,他再将方、刘两家扫地出门,谁又能说他的不是?
两家商铺一直生意不好,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已经算是周家父子格外开恩了,两位掌柜也没脸说人家周进不仁义啊?
现在听说周进果然要做一门新生意,还是一笔大生意,必然需要诸多人手,这样一来,他和家中几个孩儿的工作,便算是有了着落。
方掌柜得知这个消息,自然是喜形于色,连嘴角边上都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刘掌柜早已得知这个消息,也是深感振奋。
两人将商铺中的事情,都临时交给自家人看守之后,一路上欢声笑语,径直向桃花巷走去。
然而,等到二人来到周进家中,看到堆放在外院墙角处那五千斤散煤时,两位掌柜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仍旧还在梦中?
这个新东家周进,都到了需要购买散煤来取暖的程度了,可见手头上窘迫到了何种程度,他还有本钱做另外一门新生意吗?
散煤燃烧烟熏火燎,排放出来的煤烟更是呛人耳鼻,让人难以忍受。
像刘掌柜这样的人家,虽说家中不富裕,但多少还是有一些老底子,很少会考虑到用烧煤来减少柴薪开支。
而方掌柜因为家中穷困,每年冬天都要用煤取暖,但也都是购买大小一致的散碎煤块,像这种大小不一致的散碎煤块,还夹杂着大量煤沙,虽然说是便宜一些,但使用起来确实不方便,即便贫穷如方掌柜,也是从来都不会考虑的。
不过,鉴于周进家中,除了他自己之外,尚还有两三个丫头,以及陈老墨、陈小墨这一对爷孙俩,或许周进购买大量散煤,是想让下人们在冬天使用,而他自己则照旧使用木炭取暖?
为了印证这一点,方掌柜进入到外书房中,稍作寒暄之后,便有意识地主动说道,“这马上就快要到冬天了,看见大少爷买了这么多散煤,却不知道木炭买了没有?听说这一段日子,城里柴薪和木炭的价格上涨了许多,至于白炭价格就更高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