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又支吾了好一阵,方忐忑道,“说什么,冥司事忙,有积年的账目未审,又逢年节将至,新添了一应除秽纳新的事宜,且看什么时候空闲……”
东皇拍了拍古已披风下摆的落雪,将她打横抱起,绕过长亭杏树,一路朝着长生殿的方向行去。
开阳一面追着打伞,一面殷切问道:“神尊可是要带古已回去休息了?”
东皇未答。
开阳又边打着伞,边自顾自地提议道,“要我说,不如同魔界一起,出兵直抵鬼门关隘!照目下这个局势来看,妖族残部与魔族九万大军已然同时向她发难,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开罪了咱们北辰宫,她岂不是连着招惹了妖、魔、神、灵四界?即便手中占了个上古邪物,也未见得就敢如此嚣张了!”
“开阳,胁迫而为,乃下下之举。”东皇道,“过三日,你再递拜帖。”
“可神尊,她这分明就是在拒绝。哪有人府上的账目能积年未批,哪有人批个账目能批的这样辛苦。何况离年关实则还有两月,何至于就要忙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她竟连找借口,都找的这样不走心!当真就非她不可么?”开阳越想越气,越气越嘀咕。
“非她,不能救古已。”行至长生殿正房,东皇将古已平躺在床榻之上,垫好枕子,理好衣摆长发,又用棉被厚实地掖好。方执起枕边的蒲扇,轻扇熬煮在床侧的小药炉,眸色深沉道,“年后,将我书房桌案侧,紫金香檀盒子中存着的那折拜帖,亲交到她手中罢!”
“怕她未必……”
“下去吧。”东皇太一摆了摆手,命令道。
“是!”开阳还想开口说些什么,顿了顿也只好作罢。
他揖了揖身子,老实巴交地退下了。
……
三日后,一折拜帖大摇大摆的横穿鬼门关外的几十万妖魔,安然无恙的送到了守门小鬼的手中,而后又是层层递交,最终落到陆判的手中。陆判不厌其烦的将来自北辰宫东皇太一的帖子呈递到漓江的桌案前,叹了口气;漓江将那份帖子收放进一方掐丝珐琅的木头箱子里,也深深的叹了口气。那时,她正在提笔修改谢范两位掌司鬼身糕点小样的设计图纸。
“这个……必安的哭丧棒固然形象独特,但不如手执招魂幡能与那顶‘一见发财’帽相得益彰。”漓江啧啧托腮道。
“那这哭丧棒放右手?”煞煞伏在案几上,一副没吃饱饭蔫了吧唧的形容,闭着一只眼,睁着另一只眼道。
“不好不好!如果两手都举着东西,反而花哨。不如……哭丧棒放到必安人身的白衣文弱公子手中,中和一下气场。”漓江又将谢必安的鬼身糕点小样设计图纸举过头顶,左摇右晃的眯眼打量了几番,点头道,“不错!不错!问题不大。只是这范无救鬼身的糕点小样设计图纸不怎么理想。”
“不及必安的有特色么?”煞煞也托腮。
“是不能与必安登对!”漓江揉了揉煞煞新长了许多绒毛的小脑袋,揉掉了几根……
她趁煞煞没留神的时候,悄悄掸了掸手中的细毛,抓起一支狼毫沾沾左手边的陈年老墨,若无其事地添添画画道,“也顶一顶黑帽,就写着……天下太平,嗯……手中再提个‘正在抓你’的白灯笼!简直太传神了!”
“阿漓,你这样编排阿颜手底下的阴官,他非得气的断了我们的粮食供给。”煞煞好心提醒道,“你还用他送给你的掐丝珐琅木箱子收纳东皇太一寄给你的拜帖……”
“没事!现在的我们阔气的很!而且……不是还有小绪和小姜的接济么?再者说,他脑门上的那抹绿泽都还没被清理干净,哪有时间和我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漓江笑呵呵的将两份糕点小样的设计图纸郑重地交到陆判手中,很是恳切道,“要务必捏的好看一些,做的好吃一点!”
陆判的指尖颤了颤,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回应些什么才好。
漓江却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留意到陆判的异样。她垂头抬手,想要再揉揉煞煞的圆脑袋,但一想起刚刚那一手的毛,她的爪子落了一半,又及不自然的改道去抓砚台盘的瓜子……
“煞煞,你何时变幻出人身,若是赶在年前,就能添进这一盒糕点礼盒里去。”
“即便能,本大人也不想!”煞煞态度坚决又傲娇的拒绝道,“不过……大抵在年后吧。最近还是觉得昏困。”
“你这变幻人身的架势,怎么和毛毛虫结茧化蝶似的!真是磨唧又心焦。”漓江抱怨道。
……
又十日,一折拜帖再次大摇大摆的照着先时的老路,递到了陆判的手中。陆判百忙之中,只得抽空再去了趟漓江的槐花小院,将那份措辞变着花样统一的拜帖递到了漓江的手中。
那时,漓江正张罗着司冥大街大大小小店面年末的开业事宜。
“女帝……”陆判双目无神,眼睑乌青的看着漓江,有些小飘光景道:“我这一年的命簿还有两大篓子没批完,小绪那就知道一个劲的给我添,阿颜那又派无救过来一日连催三回……还有要上呈给您的年终报告、月度小结,还有司冥司的年底打扫……这帖子,女帝下回自己个儿去鬼门关隘那亲取吧!”
漓江